她语气是询问,发间的颤枝蜻蜓轻微颤抖,好像她也有些紧张似的。
即便此刻,他也始终觉得自己高攀,而自身于她,不过是难以垂眸注视的尘埃。
宁玄乙道:“好。”
沈醉说的回家就是为了这最后的一点好感度,也有点想在生命的最后回家一次的想法,毕竟当初这具身体和家里闹翻出逃,也不知道现在家里怎么样了。
因为她身体每况愈下,已无法步行回去,宁玄乙是剑修,若是最快则是御剑飞行,但是若是再有这样反而没有意趣,不如放慢行程,也好放松心情。
郭蝶化听说就立即给她安排了一辆马车,宁玄乙驾车,车内放了细软的靠枕和垫子,坐起来也不劳累。
沈醉掀开车帘,鼻尖闻到一阵好闻的香气,桃花如同粉色云彩一般点缀在绿色之上,只要一伸手就能够着,沈醉忍不住笑了起来。
宁玄乙道:“今日龙抬头,可要放龙灯呢,想不想吃春饼啊?”
沈醉刚想回答,胸口却一阵剧痛,忍不住呕出口血,她有些疲倦的将身子倚在马车窗上。
宁玄乙面色一变,立即停下马车,上前把脉输灵力一气呵成。
所幸只是些老毛病,并不算什么大事。
宁玄乙眼神可不算好看,沈醉的身体比他想的严重得多,几乎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他必须尽快给她用驻魂珠。
只是他不知道怎么提起,毕竟是魔族之物,她若知道会不会视他为邪魔歪道呢?
沈醉道:“正好,想吃春饼呢。”
她仍是一笑,但是显得格外苍白,任谁也能看出她在强撑精神。
宁玄乙将车厢内备有的食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了一块酥脆的牛奶红枣糕。
“先吃点,马上到了。”
他递给了她,沈醉接过,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即便宁玄乙如今如此无微不至,但是那一点好感度却始终没有上涨,原本顺利的进程卡在了一个只差一点的地方。
沈醉道:“马上要回家,真不知道家里现在是什么情况,当初若不是非要我成亲,我说不定不会逃出来,也不会拜入混元宗,说不定早是一捧黄土了。”
确实,若不是修炼,早在那时候恐怕她就撑不过去了,修炼这几年,也是她从上天那里偷过来的。
春光熹微,空气中的雾气似乎沾湿了衣摆,春风吹过二人发丝,尽显温柔。
沈醉好像要在春光中融化了,整个人看起来轻飘飘的,好像要从手心被风吹散了。
宁玄乙道:“阿醉,我——”
他几乎要将驻魂珠的事脱口而出。
沈醉道:“你是说,你身上那个东西吗?”
她有系统,自然能察觉那东西的存在。
他看向她的眼神带着柔软的乞求,好像卑微的等待神灵的垂怜一般。
沈醉道:“我不想这样,玄乙,你也知道那玩意的后果。”
驻魂珠能重塑身躯,强驻灵魂,但是却非让人像正常人一样活着,而是如同药人一般,不会再生长,不会再有人的感觉,温暖、寒冷,就好像死去的一样。
“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宁玄乙指尖一颤,苦笑道:“明白了。”
她确实不该那样如同行尸走肉般活着,她应该永远生活在阳光下,她不该承受这种折磨。
但是能够活着,怎么不好呢?
自己想让她“活着”,让她继续留在自己身边的渴望已经超越了她自己本身的意愿。
他想让她留下来,一直留下来,就这样,永远这样。
在自己身边。
他按下心思,决定还是自己后面暗中行动为好,即便知道后面,她会怪他。
城中街巷繁华热闹,各式各样的小摊位在这样的清晨更添了几分喧嚣和活泼。
沈醉手上拿着宁玄乙买的糖葫芦,他好像对待小孩一样,买了一大堆东西,吃的玩的。
身边的小摊上摆着许多精致的首饰盒,还有一些胭脂水粉等等,都是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宁玄乙脚步顿了一下,竟然站在摊前挑选起来。
胭脂盒上面绘着一只金黄的雀儿,好像在枝头上展翅欲飞,栩栩如生,而且看起来很是漂亮。
\"好看么?\"
宁玄乙拿起其中一个,放在眼前细瞧,对老板道:“就要这个。”
宁玄乙手轻轻抚过上面的雀儿,好像一只活跃的雀儿在掌心一样,扇动的翅膀好像一点点颤动着他的心。
他将胭脂送给沈醉,沈醉其实一直将他的举止看在眼里,心里微涩,但是嘴角却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容。
她接了过来,对老板道:“谢谢。”
行走于人海之中,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独和寂寥。
二人走到门口,宁玄乙停下来脚步看向沈醉,眼前的宅邸大门紧闭,门口的石狮子雕刻的极好,栩栩如生。
沈醉上前敲起了门,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嬷抬起眼看向来人。
“小姐?”
所有人都以为五年前离家的姑娘早已枯骨黄土,没想到如今竟然活生生站在她眼前。
老嬷开心地冲进去通报,没一会儿两个年迈的夫妇就出来。
“小醉!”
老两口看起来已经有五十,老来得女生了这一个闺女,当初为了让她活下去才找人冲喜,没想到倔强的女儿一去不返,
如今回来,老母亲已经泪眼婆娑地抓住了她的手。
沈父却沉静了许多,看起来已经不再年轻的面庞依稀还能辨认出年轻的痕迹,虽然脸色有些憔悴,却依然掩盖不住他的雄壮英姿。
“回来就好,快进来吧。”
沈母一直泣不成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沈父看了眼宁玄乙,什么也没说而是让家仆将人都带了进来。
沈母终于缓过气,道:“阿醉,你怎么这么多年不回家啊,不成亲就不成亲,你怎么能一走这么多年啊。”
沈父道:\"他是你朋友?\"
眼前的男子看起来并不像她朋友的样子但是沈父也不好直接问出自己的猜想,只得旁敲侧击。
沈醉道:“他是我同门,爹爹,我走了之后去了混元宗。”
沈母顿了一下,道:“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沈父打断妻子,道:\"别胡乱猜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