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一番话将古似缘说得哑口无言。
他抿了抿唇,直愣愣地看着谢尘,“我是为了你好。”
“嗯,为了我好。”
谢尘从前即使厌烦也不曾将这些话说出口,如今唇角一弯就说了出来。
“你所谓的好就是让我这二十几年每每想到那孩子就会陷入自责愧疚,夜不能寐。”
谢尘一字一顿,“我宁愿死在当年。”
“师弟!”古似缘急匆匆地说道:“你不能这么说。”
“我不能?”谢尘冷笑着。
他睨着古似缘,语气是从前未有过的张狂,“我谢尘想做的想说的从没有不能。”
谢尘转身,不再多留。
他往外走的时候恰好碰见了站在角落的吕有墨和冯乐。
刚刚所谓的下山取书也只不过是一个支开二人的幌子,所以他们虽然避开了但也并未走远。
瞧见谢尘下来,二人连忙作揖问好,“掌门。”
以往的谢尘只会淡淡点头擦身而过,可今日却忽然在二人身前停住了脚步。
一股莫大的压迫之感席卷了二人周身。
二人不敢抬头,却也能察觉到谢尘的眼神一直落在他们身上。
冯乐艰难地开口问道:“掌门,是有什么吩咐吗?”
谢尘看着二人的模样,忽然说道:“这一年来你们经常和奚仇往来。”
不是疑问,而是在陈述事实。
他们不知道谢尘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件事,同时点点头说道:“是。”
谢尘没多说什么,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抬脚走了。
在他走远后,吕有墨和冯乐才敢直起腰身。
吕有墨看着谢尘的背影,喃喃道:“我去!我还以为是我们犯了什么错误!刚刚掌门那气势简直是要把我们吞了!”
冯乐现在想想那股气息都觉得脊背发凉,勉强扯了扯吕有墨的衣角说道:“掌门今日怕是心情不佳,我们赶紧回去吧。”
“嗯。”
二人从谢尘的背影收回目光,转身回了院中。
刚一进门却看见了自家师尊惨白惨白的一张脸,神情甚至还有些呆滞。
吕有墨一个箭步冲了过去,摇晃着古似缘的肩膀,“师尊!师尊!你怎么了?”
冯乐看师尊快要被晃吐了,连忙拉开吕有墨。
古似缘这才深吸了两口气,回过神来大骂吕有墨,“你傻了啊你!你是生怕我不死!”
吕有墨挠挠脑袋,“我这不是担心您嘛...”
冯乐在一旁观察着古似缘的脸色。
难道是师尊和掌门闹了什么不愉快?
但他知道有些事情不是自己该管该知道的,只敢在心中猜测三分。
冬日里即使有阳光也不暖,地上的雪倒是晃的人睁不开眼。
秦肆酒目光从窗外收回来,又放到那碗药上。
他刚准备端起来一饮而尽,屋门就被人推开了。
秦肆酒莫名其妙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谢尘早就收了刚刚周身那股戾气,对着秦肆酒歪了歪头。
“不是答应过要在我回来之前喝完吗?”
秦肆酒定了定心神,眨眼问道:“我什么时候答应了?”
谢尘仔细想了想,“你那时候点头了。”
秦肆酒也回忆了一下,说道:“那时候点头的意思是我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了,不是答应你喝药的事情。”
谢尘把门关紧,走到床边,“你是在跟我撒娇耍赖?”
秦肆酒:“....?”
谢尘把手贴在瓷碗上面,药已经冷了。
他起身将药倒掉,说道:“罢了,晚些我亲自喂你喝。”
空气中充斥着中药苦涩的气味,谢尘忽然问道:“你怕苦?”
秦肆酒眼都没眨地回道:“我要是说怕,你就能不让我喝了?”
他其实不怕,只是单纯的不喜欢。
谢尘朝着他微微笑了一下,“当然不能。”
说完这话,他回头看着地上的药渣,嘴里轻声喃喃出两个字。
“娇气。”
秦肆酒只听见了个尾音,坐在床上狐疑地看着他,“你是不是偷偷骂我了?”
谢尘在处理地上的药渣,没回头,嘴角却不自觉地弯了弯。
不仅娇气,还喜欢随意污蔑人。
谢尘在将地上收拾干净后,又去炉子旁边烤了烤火,直到身上的凉气尽数被驱散后才坐到秦肆酒旁边。
他自然而然地将秦肆酒揽到了怀中,垂眸在额头上吻了吻,“你准备赖床到什么时候?”
秦肆酒枕边正倒扣着一本民间的话本子,他重新拿到手中,说道:“读完这张。”
谢尘瞥了一眼,“吕有墨和冯乐给你带的。”
“是啊。”秦肆酒感觉闻到了一股酸溜溜的味道,故意说道:“不然我这一年时间用什么解闷啊?师尊。”
谢尘果然不说话了,只是揽在他肩膀的手越收越紧。
过了会,他说道:“读完这张跟我去偏屋吃饭,吃过饭后我们下山。”
秦肆酒想到了昨日谢尘和古似缘之间的对话,点点头,“历练?”
谢尘看着他,“你不需要历练。”
他拾起秦肆酒垂在鬓边的碎发掖到耳后,“山中烦闷,我只是想带你走走。”
“这样啊,我知道了。”
秦肆酒说完这话就接着低头看书,可却发觉一直有一道目光在注视着自己。
他抽空看了一眼谢尘,“一直盯着我做什么?是等着我向你道谢?多谢师尊愿意带我出去走?”
谢尘将身子大部分力气都压在了秦肆酒身上。
即使是1001这种呆呆系统都能听出来秦肆酒的敷衍,偏偏谢尘装作听不懂。
他将嘴唇贴近秦肆酒的脖颈,轻轻吻着又啃咬了两下。
“道谢倒是不必,我比较需要些别的。”
秦肆酒也假装听不懂,“我饿了。”
说完,他一把将谢尘推到一边,大步迈下床榻,就连穿鞋的速度都比从前快了一些。
谢尘看着他的表情和那些小动作,眼中缓慢浮上一层笑意。
他能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正在急速后退,于是掌心向上摊开手掌。
一簇金色与黑色交织的光芒亮起。
黑色的暗芒正在一点一点蚕食着金光,直至将其完全吞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