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闭的一个小空间,应该是个小仓库,因为时榆能勉强感觉到身后靠着的是一排箱子。
缴下他手机的人二话不说把他拨出去的电话挂断了,但那边反应很快,刚挂断就重新拨了过来。黑暗里丁里咣啷响的手机发着光,像是一头闯进黑夜里的怪物。捏着手机的人估计也被吵得心慌,连忙把手机关机了,随后跑去边上,把仓库门拉开了一条缝,准备把手机丢出去。
“你出去丢远点,怕有跟踪器。”时榆身旁的人开口道,“快去快回,随便丢去一个人包里也行。”
捏着手机的那人应了一声,仓库门缝开大了一点,影子一样钻了出去。仓库门被重新关上,没过几秒,那人便钻了回来:“车来了,我们走。”
屋内几人应声站起,时榆身边的人架着时榆站起来,却在拽着他走时犹豫了片刻:“等等,什么颜色的车?”
“黑色的……”那人话还没说完,开了一条缝儿的门上突然一声响——一只苍白的手伸进缝里,紧紧扒住了门缝,用力到手背上的青筋全都暴起,骨节都咯咯作响。
角力来的突如其来,那人反应终究是不够快。门被生生拽开,白辞易速度飞快地撞入门内,一闪而过的面上嘴角挂着淡笑,黑暗里的眸子亮的惊人,如同两颗撕碎夜空的流星。
震耳欲聋的枪声接连响起,时榆脑袋里嗡鸣不断,刺骨的疼痛与晕眩叠加在一起,白辞易的声音渺远,像是最不起眼的背景音乐。
“承蒙招待,这是我家小孩。”身后的桎梏骤然松开,时榆失去了支撑,头重脚轻地要向下倒去,跌进一个有力的臂弯里。白辞易带着他在枪林弹雨里疯跑,声音里带着笑和装模作样的无奈,“行吧,虽然很丢人,但是也得过来领。”
步子迈的很大,时榆几乎要跟不上他。恍惚间他看见地面上扬起的尘,像雾一样地弥漫,像是枪声停歇后孤独留在战场上的硝烟。
“……白辞易。”时榆低低地唤了一声,眼前乍现的灯光花成一片,白辞易拽着他的胳膊,猛地把他甩向了前方——
“时榆,向前看。”
时榆,你向前看。
时榆睁大眼睛,眼前所有的光影逐渐雾化成一片模糊的军绿色背影。恍惚间他看见身前有人握紧了他的手,奔跑间粗重的喘息里带着不明显的哽咽。
“没关系,我们现在就走。”
所有你想干的事,想去看的风景,我们现在就去。
“来得及的,时榆,你抓紧我。”
所有失去的,错过的那些过往。
我失而复得的爱人,这是我们来之不易的久别重逢。
早已等在路边的黑车上下来了两个人,护着步履不稳的时榆上车。时榆扶上车门时忽地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动作,他回头看着正与另外几人一并殿后的白辞易,失神的眸子终于有了些神采。
白辞易。
猛地与时榆对上眼的白辞易怔愣一瞬,随后他错开目光,拧着眉头说了句什么。时榆身边的人赶紧把时榆往车上推:“时先生快上车,白先生稍后会来和我们汇合。”
“时榆,我很快就会回来,你等等我。”
你等等我。
又要我先一步走吗?
时榆板着身子不愿意弯腰进车,身边的人焦急地不断催促他,可他一点都听不进脑子。摇摇欲坠的身子硬生生钉在了原地,时榆模糊的视线里,白辞易时不时扭头看他一眼,眉头皱的死紧。
他们之间没有多远的距离,几步路就能到。可是人太多了,把他们越冲越远。
“你凭什么自作主张。”时榆大脑凝滞,话却无意识地脱口而出,“白辞易。”
他毫无征兆地劈手推开身边拦住他的人,调转方向直直朝着白辞易冲了过去。脊柱间传来的疼痛几乎让他抬不起腿,可他依然跌跌撞撞地跑过所有人,去到了白辞易面前,抓住了他的手。
“跟我走。”时榆死死盯着白辞易的眼睛,浑身细细地发着抖,“你跟我一起走。”
白辞易刹那间眼眶通红。他那副漫不经心地假笑面具终于裂开了缝,泄进去的天光照亮了内里经年不褪的斑驳,故作的自持与冷静也终于碎了一地。
“我们是宿敌,你要带我走吗?”白辞易后背留给了身后的敌人,柔软的内里严严实实护住了时榆。他反握住时榆的手,将他的手提到了眼前,自己则凑上前去,用侧颊蹭了蹭时榆的掌心,“时榆,你可以带我走吗?”
掌心感受到白辞易侧颊上那道疤痕微微的起伏,时榆心如擂鼓,几乎要痛哭出声。他拼尽全力咬紧牙关,字儿一个一个从牙缝里蹦出去,掷地有声:“白辞易,你的命是我的。”
——
“准备好了吗?我们要进去了。”兔耳朵检查了一遍江浕的面具和服饰,低声道,“你进去以后不要说话,也不要乱看,往前走就行了。等人检查完以后你就出来,我们有人接你。”
“嗯。”江浕乖乖低着头,一副顺从的样子。
皮带绷得太紧,他要是把背挺直胸口就会被皮带扣磨的生疼,所以他只能垂着肩膀,尽量不让皮带太束缚自己。
靠,这什么奇形怪状的衣服,为什么要缠自己一身破带子。
“诶,你是去翟野那儿的吧?我看你的尾巴是雪豹。”同行的一个矮个儿小孩儿拨弄着自己垂在脸侧的小发辫,好奇地凑到江浕旁边来,“你好高啊,感觉长的也很帅!翟野应该会喜欢。”
“嗯。”江浕淡漠地应了一声,抬步刚要离开,那小孩儿又自来熟地伸手戳了戳江浕的胸肌,语气里满满的羡慕:
“天,你条件也太好了,我可以摸摸吗?”
“不可以。”江浕往边上跨了一步拉开距离,“假的,摸多了漏气。”
“你真会开玩笑。”小孩儿放肆笑了几声,颠颠儿地又凑到江浕身边了,“我听说啦,翟野好像因为丢了一个手下所以一直心情不好。老板是因为这个才找你的吧?”
“应该吧。”
“我看肯定不是手下。”小孩儿煞有介事地撅起嘴,“事儿都传进共和区里了,他肯定是喜欢人家。”
“是吗。”江浕抬脸看向朝他招手的兔耳朵,轻笑一声后朝兔耳朵走了过去,“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