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生,已经放出去了。”
“嗯。”男人伸手,摸索着把炉灶的火扭到最大。锅里的东西沸腾着发出“嘟噜”的东西,白气争先恐后地往外涌,扑到周围的东西上,留下薄薄一层水迹。
“我来看火吧。”
“不用。”男人淡漠地转向锅,蒙住眼睛的暗色布条垂下一角,“我等着它化。”
“……之前您让联系的人,我把消息送出去了。对方还没回复。”
“嗯。麻烦你了。”
炉子颤了一下,“啵”地破了一个银色的水泡。
——
鉴于影帝大人演技勉强过关但是脑子不太行,时榆最终放弃了让白辞易回忆这个方法,有一搭没一搭地去抠基因锁。白辞易看他一副怨妇的样子,也不知道能怎么安慰。绞尽脑汁想了半天,白辞易小心翼翼地问:“药厂里会不会保存左帆的基因?”
“不会。”时榆正神游天外,忙里抽空回了一嘴,“万玖的有。”
“那我们干嘛不试试万玖的?”白辞易抓了把耳朵,“他们俩那种关系了都,万一锁万玖也能开?”
“那我怎么申请呢。”时榆轻笑一声,戏谑道,“你们老大的男朋友藏了东西,我来试试你们老大的基因能不能开?”他指尖抵在箱子上用了点力,纱布下渗出丝丝缕缕的红,“你知不知道现在克隆一个人就一个实验室几个技术员的事儿?我本来就不是药厂的人,我有什么权限资格去拿这个?”
白辞易不知道其实时榆的权限够拿出整个药厂的基因信息。他嘴张了又合,反复几次以后他垂下眼睛,手攥成拳,磕在了自己太阳穴上。
时榆很不爽,他感觉到了。他没骗时榆,他对厚薄不一的卡确实有点印象,但是他记不清究竟是什么时候在哪看见过了。
只记得…好像是银灰色的?
白辞易皱着眉头,手指插到头发中松松紧紧。时榆斜着眼看他。半天以后,白辞易猛地抬头看向时榆。而时榆早在见他有抬头趋势时就把眼神扭回了自己手里的箱子上,听他唤自己,才缓缓地再次看过去。
“是万玖和左帆吵架被我撞上那一天。”白辞易道,“他说生死有命。”
“死?!你以为你那条命值多少钱?!整个药厂的人加到一起死他妈一万回也比不上老子那一个试药室的东西!”213号研究员失心疯一样冲着领队等人怒吼。在场一群白大褂的和b2队的对着面站,两边都没几张好脸。而作为为数不多几张好脸的人之一,颜慎插着兜,嘴里叼着根不知道从哪来的可疑绿色棒棒糖,站在白大褂队伍的最边上,像是路过凑热闹的。
“记录数据和跟踪呢?查了没?”215号研究员一边不停地扶眼镜,一边安抚快要蹦起八十八丈高的213号研究员的情绪,“没事,东西都清点完了,没少,实验数据也都还在。试验品那间隔离室没有其他人员出入过。”想了想,他又补充一句,“起码我们室目前没事。”
“我们室目前也没异常。”听见他们的动静,旁边197号也道。
陆陆续续有白大褂从研究室楼里跑出来报告情况,但大多数都只能匆忙道一句大概——东西太多了,一时半会没法全部确认。
颜慎咬着棒棒糖,几次想用力咬碎又舍不得,牙在糖上触了几下又松开了。正苦恼着,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骂:
“你他妈别吃了你狗崽子你在这儿喝什么凉风看什么热闹呢你?”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头以看上去不符合他年纪的敏捷走到颜慎身后。颜慎心觉不妙,但没来得及躲掉,被小老头结结实实地一脚蹬在了屁股上,险些把嘴里的糖带棍儿一起吞了。他趔趄两步,好不容易才站稳,来不及管自己麻了半边的屁股,慌忙扭头揪褂子,然后一眼看见了那件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上的一个大黑鞋印。
“我的褂子!!!”颜慎爆发出一声天崩地裂的尖锐爆鸣,吓得那边凝重的像三战即将爆发的气氛都散了,一堆人皱着眉头看向这边,见到是颜慎后又见怪不怪扭回去了。
搞科研的一般都有点病,颜慎是病友里比较无药可治的那一种,而且本人早就放弃治疗了。
“我的褂子!”颜慎糖还在嘴里,口齿不清说话又急,口水都要落下来了,“赔我!”
“你发病了是不是?”小老头儿瞪他,“缺你一件褂子了?”
“那你帮我做四期试药。”颜慎咂吧咂吧嘴里的糖,理直气壮地把褂子往老头那儿递了点,手里脏了的褂子像什么呈堂证供似的。
“先看看你的药和前三期的都出没出事再说吧。”小老头哼了一声,“一天到晚咋咋呼呼跟磕了三斤粉似的。”
“我的亲亲周周宝贝已经在替我着急了。”颜慎把糖换了边含,“帮我做四期试药。”
“颜慎把你那恶心嘴巴给我闭上我说了不许这么叫!!”不远处213号研究员的怒吼隔了一堆人刮过来,颜慎当没听见,只盯着面前的小老头。小老头看着他脸颊被糖顶出一个鼓包,总觉得那不是糖,是他脑子里长的神经病瘤子:
“做个屁,你先去把你实验数据……”
“帮我做四期试药。”
“实验室那边你先去……”
“帮我做四期试药。”
“你他妈先……”
“四期试药。”
“你……”
“试药。”
“试!”小老头兜头一巴掌抡颜慎脑袋上,眉毛都快被气成两个感叹号了,“试!!我在你身上试都行成不成!你这种长条爬虫不应该都是沉默寡言型的吗怎么生出你这个孽障复读机!!”
“基因突变。”颜慎见他答应了随便他说什么都附和,“我爸是麦克风我妈是喇叭生的我,我三姑五姨六婆都属扩音器,亲爱的付大人您什么时候来。”
小老头姓付,教授级别的。付这个姓在人当上官以后就有点不好称呼,人家要真是个副教授那还好,是个正的,喊付教授总感觉把人喊低了。所以颜慎直接喊人付大人。
“把人员排除完了吧。”付教授被他一串说的无语了,“你很急吗。”
“不急。提前约一下怕你跑了。”颜慎摸口袋,摸出颗绿色的糖递过去,“孝敬你老人家。”
付教授勉为其难地接了,正准备骂“这么大人了一天到晚吃什么小孩儿糖”,看见口味的时候又忽然哽住了:
“……你吃的什么东西?”
“糖啊。”颜慎推了下眼镜,“怎么了?”
“哪个厂。”付教授把糖戳他鼻尖前,“产的,芥末味儿的糖?”
“哎呦大人。”颜慎一脸无辜,“体谅体谅我这种长条爬虫,我们到冬天都得冬眠睡觉的,芥末提神醒脑。”
付教授还要再说什么,领队那边骚动了一阵,然后又安静下来。片刻后,领队不大的声音有些隐忍般地响起:
“四栋实验室的各位留一下,其余人闲散吧。”
白大褂们有些暗暗舒了口气,有些脸都黑了。付教授嘴角往下撇了撇,低低叹了口气,对颜慎道:“完了你,赶紧再把你室里的东西点一遍。”
颜慎没接话,糖在嘴里游了一圈,牙最终还是没控制住,嘎巴一下把糖咬碎了:
“唉。”颜慎笑道,“又没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