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白辞易像被人点了哑穴,一句话也不说,只垂着脑袋给时榆上药。时榆等的脖子都僵了也没等出个结果,索性就把脸一扭,闭着眼睛也不说话了。
又过了半晌,白辞易开始没话找话了:
“你扳指脏了。”
“嗯。”
“要摘下来吗?”
“摘不下来。”
“为什么?”
“有锁,锁在我老大那里,我回去才能摘。”
“你……”
“你要跟我交换秘密吗?”时榆冷淡地打断他,“这扳指有什么故事我不知道。我脑子有病,有意识开始它就在我手上。你要是想听故事我就给你现编。”
他这一连串直接把天聊死,但他没想到白辞易复活能力太强。
“你觉得我们俩长得像吗?”
时榆不解地拧起眉睁眼看白辞易,却发现白辞易的表情好像没有在开玩笑的意思。他认真思考了一下,答道:
“你没我帅吧。”
白辞易垂着脑袋笑了。笑的太蠢,也太有感染力,没几下就把时榆也给看乐了:“不是,你他妈笑什么呢你。”
“你脸皮赶上鞋底厚了。”白辞易顺了两口气,“太帅了所以挨人打了。”
“行吧,那这打挨得也不冤枉。”
白辞易又笑了一阵儿,半天以后他抹掉笑出来的眼泪,低低咳了两声:“我们这儿住的人……都比较有个性。”
时榆点点头,表示深有体会。
“追你的那个人会不会飞?”
“会。”时榆撇嘴,“是个蝙蝠应该。”
“那你真的挺厉害的,跑出来了这么远。”白辞易手上把玩着瓶子,有点出神,“他是蝙蝠。跟我一样是从别的区搬进来的。他刚进来的时候挺大一家子的,应该是个大家族被黑吃黑,只逃出来这么些人,反正戾气特别重。”
“你们互相之间也不来往。”时榆没忍住,问,“怎么这么清楚谁来谁走?”
“雨林人有自己的信息线。”白辞易眉头拧了拧,“我讲不清楚。”
“没事。”时榆摆手,示意他继续讲。
“住进来以后大家都跟以前一样相安无事,谁也不招惹谁。但是突然有天开始蝙蝠那一家就爆发了,满林子找人杀人。”白辞易手无意识地攥紧了瓶子,手指尖都泛白,“大部分人领地意识强,一被侵犯到就开始反抗了。但是大家都习惯独来独往。寡不敌众,就死了很多人。尸体越来越多的时候其他人才发现事情不对。大家虽然都孤僻,但还是拎得清轻重,没有人会天天起争执杀邻居。于是剩下的人就联起来,等蝙蝠再找上门时,两边就起了一场大战。”
“那时药厂还没建起来,左哥…左帆刚住进来没多久。”白辞易清了清越来越哑的嗓子,“他站在我们这边,帮着一起对付蝙蝠他们。其实打的很快,只是结局太惨烈。结束的时候蝙蝠他们家只剩了一个人,就是你碰见的那个。他逃了,躲起来了,但是因为一直没主动生事,也就没有人去把他赶尽杀绝。只是如果有人在他的视野里晃被他发现了,他一定会攻击人。”
时榆在心里戳手指。他不仅在蝙蝠哥视野里出现了,还主动去招惹人家。
“你中的这个毒。”白辞易指了指他,“是雨林里一位毒师的。蝙蝠杀人夺毒,还用在我们身上。但有几个先前不小心中了毒的人有毒师给的药方,我妈当时去求,求到了一份。”
药方都能求到。时榆想。那这药师确实心软。
是吧,仇家哥?
不知道这里现在的状况,警惕性那么高,大概是因为在大战前他就被蝙蝠偷袭了还被夺了毒。运气好所以没死成逃出了这片地去休养,如今回来报仇。
时榆想起仇家哥苍白的脸以及那句“全是他们的人”,心下莫名一阵凉。
多疑了吗?
“求药方干什么?”时榆问,“你中毒了?”
“嗯。”时榆耳朵抖了抖,声音又低了点,“没死,但是已经走完一半鬼门关了。我妈求的那个人,他讨厌外来居民。是个乌鸦,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我们逃出来一穷二白,什么都没有。乌鸦就说了,要我妈用眼睛换。”
时榆眨了眨眼,大致猜到了将要出场的角色。
“左哥换的。”白辞易闷声道,“因为他刚搬进来的时候我去搭了把手,他就把我的命用他的眼睛换下来了。”
“从那以后我就把他当成我亲哥,他要探雨林我陪他探,要守药厂我帮他守。他告诉我的秘密我都吃进肚子里,不告诉我的我也不会去猜。”
白辞易把脑袋埋得很深,时榆只看得到他的发顶和垂着的耳朵。
“现在他生死未卜……但不管怎么样我都得找他。”
“嗯。”时榆眼睛垂太久有些酸了,就往上抬了点休息眼睛,“你们感情真的挺深的。所以秘密能……”
“不能。”白辞易摇摇头,“该说的我都会跟你说,不能说的你怎么问都问不出来的。”
“……不是,白辞易。”
“真的不……”
“白辞易!”时榆咬牙抬起手,用手背碰了碰白辞易脑袋,在他脑袋上磕下一堆药粉,“我走了以后你来过这里吗?”
“左哥家?”白辞易抬起头,抓住他的手把他手搁回沙发上,“没有,我一直在家。”
时榆死死盯着白辞易身后,白辞易背后一阵发凉。他心脏狂跳,只敢缓慢地回头,但身后空空如也:“时榆你别吓我怎么了?”
“相框。”时榆说,“相片不见了白辞易。”
白辞易这才把目光停在楼梯边的墙上。的确,墙上原本挂着左帆和万玖合照的相框里现在空空如也。时榆着急地恨不得自己能下地,他用手贴贴白辞易的膝盖,急切道:“你把相框摘下来,快,再看看地上有没有印子。”
白辞易马上起身。他先是蹲在地上,把相框那一块的地面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随后把相框拿下来对着灯也看了一遍,但没看出点什么。
“你举过来点我靠。”时榆偏着脑袋伸长脖子,“我看看。”
白辞易听话地走过来,把相框怼到时榆鼻尖前。时榆恶狠狠地瞪着他时他才反应过来,把相框往后挪了点。
“我要是斗鸡眼了你就等着把眼睛给我。”时榆凶道。他不近视,但还是习惯性地眯起眼睛。白辞易看着他,不知怎么突然顺口道:
“迟早把眼睛造了。”
“老妈子你眼睛好。”时榆冲相框努努嘴,“下边那块,缝里有血,你怎么没看见?”
白辞易闻言把相框重新举眼前。他左右摆弄了一会,才终于看见了相框正面木头中间缝隙里藏着的一点点暗红。
“他走之前擦过了,但是这里的没擦掉。”时榆一边说一边想,幸好这相框是左帆自己做的,手工活没那么精细,缝儿大,不然他还真发现不了。
“左哥的吗?”
“我不是人眼dNA库。”时榆叹了口气,“反正肯定有人来了。十有八九是左帆。”
白辞易盯着相框,忽地一把抓住时榆的胳膊,时榆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莫名其妙地看着他:“相框咬你了?”
“我们得赶紧找到左帆。”白辞易低声道,“不止我们在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