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晓在他身后又悄悄加了一句,“郎中还说,我们姑娘过于多思多虑,郁结于心。”
百里笙脚步微顿,苦涩的药味淡淡飘散。
青色帷幔内,生病的小通房面色潮红,闭着眼睛,睫毛轻颤,显然是睡得不太好。
管家婆子正拧帕子,想要替擦擦面颊,乍然看到面色沉郁的大人,吓得帕子掉在盆里。
“出去。”
百里笙皱了眉,低声说了句。
他站在床边,瞧见小通房光洁的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
犹豫了一瞬,才拿起盆里的帕子,重新拧了,蹲下身替她擦拭。
大概是他嫌少照顾别人,下手拿捏不住轻重,还没有擦几下,小通房就睁开了眼睛。
她的眼睛里含着一丝丝水雾,尤其专注的看着他,里面似有星光闪耀,闪得百里笙不得不顿住了手。
她伸出纤软的手,抓住他的衣角,娇嗔道:“你怎么才来呀?”
这声音里透着股子委屈,还有一丝丝依赖,听的人心都软化了,偏偏她还不停手,又拉住那衣角晃了晃,甚至带出一丝丝的哭腔:“我以为,以为你不要我了,我。。。我一个人害怕。”
说着,就扑了上来,抱住百里笙的腰,低声抽泣。
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像是受惊的小兔子,终于找到了温暖的怀抱。
百里笙手中的帕子骤然落地,身子变得僵硬,竟然动都不能动。
不禁想着,是昨天的敲打,让小通房害怕了吗。
一时有些懊悔,是不是他太冷厉了,小通房的胆子小,不禁吓,以后要不还是对她温和些吧。
过了好半晌,那只僵硬的手才轻轻落在小通房轻颤的后背上,安抚地轻轻拍了几下。
他将人稍微推开了些许,垂下头,看着她柔媚的面庞,此刻粉粉嫩嫩,倒是诱人的很。
苏颜兮忽然就笑了,眉眼弯弯,红唇轻启,就像枝头的桃花,璀璨夺目,骤然绽开。
她歪头瞧着百里笙,微微嘟唇,一点点凑了过来。
百里笙眼尾微红,轻拍她后背的手骤然握紧。
此刻瞧着这样一张纯真混着妩媚的脸庞,竟是动不了分毫。
她香甜的气息一点点靠了过来,伸出纤长的手指,抚上了他的面颊。
他的心漏跳了一瞬,目光落在那越靠越近的娇嫩唇瓣上,滚了滚喉结。。。
然而,接着,他便听见小通房低声喃喃了一声:“大鸡腿,你长得真帅啊,好吃么?”
说完,照着他的下巴就啃了一口。
很好,他成鸡腿了。
百里笙眉毛一扬,骤然将人扔到了被子里。
苏颜兮被如此一晃,脑子更加迷糊了。
百里笙吩咐门外候着的晓晓:“去准备一些好克化的粥来。”
估计这小通房一天没吃,是饿晕了。
苏颜兮这一病,就昏昏沉沉了两三日,每日百里笙都会在她用药时过来,亲自照顾喂药。
这日,她感觉自己好了很多,想要早点儿歇下,却听见门外轻响,挺拔清隽的男子迈步进来。
苏颜兮看清来人后,赶紧站起来,行过礼,竟一时无话可说。
她本以为既然百里笙决定娶妻,应该会对她这个通房有所处置,至少也要远离几天,好给未来主母留几分尊重。
然而自从她病了,百里笙日日对她的照顾,她都知道。
说感动,她到底身份还只是一个随叫随到的玩物而已,说不感动,他能对一个通房做到这个程度,也是不易。
少了苏颜兮的亲近,两人如今独处一室,不免有些局促。
百里笙却只轻轻扬了下眉毛,将手中文书往桌案上一放,坐过去翻看起来。
他坐在书案后,飞扬的眉毛里透着沉稳稳重。
看文书的空隙,他抬眼看了窗下独坐的小通房。
那窗下之人似是察觉到他的视线,瓷白的面上忽而染了些微微红晕。
百里笙见了那红晕,渐渐蔓延至耳后,顿时起了戏谑的心思。
他并没有将目光移开,嘴角微翘,果然,小通房而后的薄红一点点蔓延到了脖颈。
昏黄的烛光一照,柔媚勾魂。
苏颜兮只觉得那目光沉沉,落在她的身上,带着灼热的温度,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在这难捱的氛围里,他听见百里笙低哑的声音:“过来。”
苏颜兮估计,他这是要安置了。
便走过去,打算替他更衣。
只是细嫩的小手刚刚碰到他劲瘦的腰身,就被按住腕子一拉,撞进了百里笙温热的怀抱里。
她触手所及,皆是他结实的腰腹,那些薄红不由得又加深了几分。
在这慌乱中,听得他轻笑一声,透出些不正经的轻佻戏谑:“苏颜兮,你没碰过吗?还这般害羞?”
苏颜兮抬头,便看见他慵懒的笑,不知是不是自己眼花,她竟然在那双向来清清冷冷的眼睛里察觉出些许的温情。
大约是这段时日生病的时候,他一直照顾自己,喂药擦洗。
让她心间竖起的防备“咔哒”一声,开了一个口子,漏出温和柔软的内里。
又或许是今夜的月光太美,他眼里的光太温柔。
让苏颜兮忽然想放弃那些身份,放弃那些任务,停下来歇歇,就像是回去了,哪怕一刻钟也好。
苏颜兮面上不自觉泛出柔和的光,颤着睫毛去解他腰间的玉带。
手背一凉,不小心又碰到了那枚玉佩。
苏颜兮理智瞬间回笼,方才脸上那点子薄红顷刻便散了,只举起双手,恭恭敬敬将玉放在手心,举到百里笙面前。
上次的教训,苏颜兮记得,这是百里笙家族传下来傍身的玉佩,玉不可离身,往后也是要赠给自己的妻子,成婚之前,也断不能拿给通房侍妾把玩,以示对正妻的尊重。
她心里也明白的很,百里笙清冷疏离的外表下,其实有几分桀骜不驯。
在他身边呆的久了,就像是一只养熟了的小猫小狗,在无关痛痒的小事上,愿意纵着她几分,也好给自己寻一个放纵的口子。
可要是触及到他在乎的,比方这块玉,比方他想要的权势,比方他未来的妻子,那是绝对不许越界半分。
他只想她做一个省心的通房,乖巧的玩物,讨他欢心。
百里笙见她举着玉佩,规矩又乖巧,面上柔情也散了,再无方才的迤逦心思,只觉有些不舒服。
百里笙转身走向床榻,淡淡道了句:“早些歇了吧。”
苏颜兮夜里睡得不踏实,一直对那一刻卸下心防的自己耿耿于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