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淼对这些不了解,但看着手上的书,怎么也不像是正儿八经的玄术古籍,一边伤心,一边叹息欧菁鬼迷心窍:“肯定不会成功啊,这些书看着就是骗子写的,怎么可能成功!”
“这个傻子!大傻子!!”
云墨生看着被白淼丢在地上的书,弯腰捡起来,拍去上面的灰尘:“不,白姑娘,这一点你说错了。”
“阿菁姑娘,她真的只差那么一点,就成功了。”云墨生不由望向木桶中那具惨烈的尸体,心中叹息。
只凭借几卷残页和似是而非的孤本,便能做到这般境地……
欧菁于阵法一道的天赋,只怕不亚于他,奈何,竟被青峰门这些蠢货生生蹉跎了这些年,以至于竟然在最后,用这样惨烈的方式,发掘自己。
“阿菁姑娘绘制的,这个成为厉鬼最关键的阵法,是对的,”他想到刚刚见到的那本孤本,“她实在称得上‘天才’二字。”
“她仅仅根据几个残缺的孤本,就将阵法补全,绘制成功。”
正是这股执拗,让云墨生更加不相信,欧菁这样机敏坚韧的女子会只是因为毁容这样的事情,就放弃生命。
虽不曾见,可这显然,与她的个性不相符。
“那、那怎么……”白淼更不明白了。
云墨生摇摇头,成厉鬼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这三样其中有一样出了差错都不会成功,而欧菁……
云墨生眼神轻移,视线落在了那幅丹青上。
他道:“阿菁姑娘没有成功,是因为……”
“那幅画。”
“极致的怨恨与戾气,在人死后生成的强大意念,伴随阴气与法阵,确实足以让阿菁化为厉鬼,”云墨生轻叹一声,“她没有成功,是因为临死前,她看到了这幅画。”
欧菁深爱魏双,情愿为他永坠阎罗,不得超生,死前,魏双恐怕也是她心中唯一一丝惦念,也是唯一一丝……善。
那情感强烈的程度,恐怕她自己都未曾料到。
只是一眼,便那样凝滞,叫她移不开目光,甚至于死后,双眼仍旧死死地落在那副丹青上。
落在那道潇洒肆意的背影上。
“爱……比恨,更强大,”云墨生抚过画卷,“起码,在阿菁姑娘心中,是这样。”
那份爱意,成了这完美阵法的,唯一突破口。
云墨生轻轻说来,声音中却难掩酸涩与感慨,凌卿羽微微上前,轻轻地握住了他的五指,前者微微摇头,眼眶却有些不受控制地红了。
凌卿羽的声音响起:“所以,我们更应该查出真相,令逝者安息。”
白淼狠狠擦了擦眼泪,拳头紧握:“不错!”
“一定要查清一切,给他们报仇雪恨!让阿菁和魏双师兄安心!!”
云墨生微微启唇,刚要开口,忽地,一道身影匆忙焦急地闯了进来。
“阿菁!阿菁!!”那男修身着青峰门弟子的服饰,只是布料粗简,一看便是外门子弟所用,他跑进来时灰尘扑扑,显然是匆忙赶来。
他忽略众人,声音颤抖,扑到欧菁的尸体边,望到那条深可见骨的血痕,两眼瞬间赤红一片。
他跪在地上,没有似白淼那般声嘶力竭地哭嚎,然而粗哑颤抖的声音,仿佛雄兽的泣音,悲切十足,让人心颤。
“阿菁……你好傻……”
“阿菁……”
白淼眼泪也跟着掉落:“谢安澜,你怎么才回来……”
谢安澜跪在地上,没有言语,不过及冠年纪的少年人,跪在那里,身形佝偻,暮气沉沉,仿佛死人一般。
白淼心里有些不安,刚要开口,却见谢安澜慢慢起身,不发一语,死气沉沉地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正在这时,云墨生才看清了他的面相。
横眉血目,虽有柔和面相,此时此刻血海腾升,满腔恶意,那恶意几乎已经形成了杀人之势。
谢安澜,起了杀心。
若是他杀的人,能替欧菁与魏双复仇,云墨生不会阻拦,即便沾染因果,按他的心志,也只会甘之如饴。
可显然,即便他拼尽一身修为,背后之人不说,只怕连青峰门这几个人渣长老,他也难以撼动半分。
蚍蜉撼树,不是不可为,而是要力之有所。
云墨生微微上前,拦住那道人影,贸然开口这种事他没有少做,也十分熟悉:“谢公子,留步。”
游安澜停下脚步,看着面前的人,眼中波澜不惊,满是奋不顾身,孤注一掷的死志,他的声音也如一滩死水:“让开。”
“你周身泛血红,是身边有人困顿成血光之灾,不过你命行孤寡,是少见的断前缘绝后路的命数,你应该是个孤儿。”
云墨生放下手,轻声说道。
身侧的人,面色越来越紧绷,却并没有激烈之语,显然是被他说中,却因万念俱灰,毫无在意。
“五官疏阔,气运困顿,周身红中带黑,友人亡故,而你,重病缠身。”
白淼眼睛一颤,面色陡变:“谢安澜你!”
她的表现,显然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谢安澜看了一眼白淼,闭眼,转过头。
他握紧拳头,声音骤然变狠:“不错,我是要死了!所以我才要拼了这条命给他们报仇!!”
“我这一条烂命,随便拉上几个垫背都不算亏!!”
“孤儿之命却牵连之深,命数相连,”云墨生看向眼前五官清秀、明明是极好的长相,却还只是个普通外门弟子的人,“阿菁应该是你孤儿时的朋友,关系非比寻常。”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他握紧了拳头,眼睛里全是防备,“你调查我?”
云墨生摇了摇头:“我只是普通散修,机缘巧合,不愿见你手沾鲜血、白白送命。”
“呵,机缘巧合……”他听到云墨生这样说,笑了一声,“手沾鲜血又如何,不要说是让他们死——我恨不得把他们凌迟!千刀万剐!!”
“我要他们死!”
“我只要!他们死!!”
他剜了身旁人一眼,一字一句之中都散发着森冷与血意:“你是谁都可以,是谁,都妨碍不了我。”
“我自己的事情,不管是谁,都少管!”说罢拂袖而去,大步踏出,僵硬的背影却透露出坚决与背负一切的决绝。
态度难改溢于言表。
云墨生见人踏出门槛,他没有阻拦,立在原地,微微掀唇。
他只是说:“你为了他们要手刃仇人,我并不反对,甚至为你这番情谊叫好。”
“只是,那些真正害死他们的人,你真的……”云墨生顿了顿,“你确定你要杀的那些人,他们,真的是害死阿菁与魏双的凶手吗?”
远去的脚步顿了顿,凝滞了几秒,停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