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一片混乱肮脏,宋荷满身血腥也要处理,上午的时间,卜韶仪已经租了一处安静空置的宅子,暂时将人安置在了那里。
卜韶仪到底是女子,心细如发,新寻的宅子院落大方整洁,院内种着几株花木,阳光透下来温暖十足,比李家那不见天日的地方不知好了多少。
云墨生几人到了宋荷休息的厢房前,担心不方便,就站在门口,食指微曲,轻轻扣了扣门。
“宋姑娘,你醒了吗。”声音清亮,却又刻意放低。
步伐匆匆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门闩一响,无声无息的开了。
门后是一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女人,头发隐隐有些发白,但是梳理得十分细致,在后脑挽成一个发髻,簪着一枚紫玉簪,一身合体的月白对襟衣衫,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温和。
只是除了温和之外,眉宇间深深的愁意与哀伤怎么也藏不住,眼角还泛着湿润的光,面容有些苍白。
这人身上的灵力隐隐流动,应该是个金丹期的修士。
看到她的那一瞬间,云墨生就知道,眼前人正是宋荷的母亲。
可怜天下父母心。
他心中叹息,宋家二老果然是来了。
“前辈,您是宋姑娘的母亲吧?”云墨生礼貌地问候,“晚辈姓云,来探望宋姑娘。”
“不知道她现在醒了吗,身体可还有不适?”
眼前的中年女修一听他的声音,眼睛登时一亮,手里的帕子拭干了眼角的湿润,原本哀愁的面容硬生生转出几分笑容。
“醒了醒了,”她连忙拉开门,面上的期盼与哀愁混合在一起,看的人心酸,她迎接云墨生几人进去,“几位快请进,进来说。”
“小荷已经醒了。”
云墨生进来,雕花木床上被褥整洁干净,日光映射,屋内一片温暖,床上躺着一个人。
——是宋荷。
“老宋,这位是云小仙师。”宋母有些小心,又带着感激的情感,招了招手,把原本坐在病床边守着的男人喊起来。
“前辈无需多礼,您坐着便好。”云墨生是晚辈,自当先行拜见。
他几步走到宋父的身边,也趁着机会细细地查探宋荷的面色。
“宋姑娘。”云墨生微微颔首示意,眸光扫过躺在床上的人。
不过几个时辰过去,宋荷此刻脸色虽然苍白,但是整个人的精神却显然上来许多,眼睛里的光彩分明比清晨在李家时亮了许多。
“现在感觉如何,身上可还疼?”云墨生知道那张符能够祛除蛊虫,但是疼上多久,需要多长时间才能完全灭死蛊虫,这个要因人而异。
“不瞒云仙师,从喝下符水开始,一直疼到半个时辰前,不久前才不再发疼。”宋荷有了精神,但是说话仍然没什么力气,虚的不得了。
宋父微微用力将宋荷扶着坐了起来,宋母在女儿身后垫了个软枕,一举一动之间无不细心体贴入微。
卜韶仪已经给宋荷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
宋荷在床上微微挪动,调整靠姿,手腕无意从绢花被面滑了出来,一片瘦骨嶙峋,像是一把枯柴挽就。
宋母一瞧见,眼眶又微微泛起了红,背过身袖口贴了贴眼角。
云墨生坐在床边,手指搭在宋荷手腕上,轻轻试脉。
脉象虚浮,精气神不足,脾胃不调,心气郁结,这些都是长久以来积在身上的病,想要调理好,平常的饮食精细是一部分,更重要的是要解开心结,调解心情,才能彻底治愈。
不过好在,宋荷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完全除去了,要命的东西失去了威胁,之后只要处理好孩子和李家的事情,她也应当能早日恢复。
云墨生缓缓收手,终于放心。
他微微转头,视线望到了床头摆着还没收起来的汤羹,眼中温情漾开。
那白玉碗里是一些米粥,闻着气味,还掺了一些益气补血的药材。
云墨生不禁点了点头,宋家爹娘倒真是有心,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在这些细节上也为女儿花足了心思。
“两位前辈照料的很是周到。”他笑着将被子重新搭在了宋荷的手腕上。
蛊虫吸食血肉,加上宋荷沉疴满身,又怀胎四五个月,时间长久,现在引出蛊虫和死胎,更要注意保暖,防止留下病根。
“宋姑娘虚不受补,虽然气血两亏,但也要慢慢调理,不可着急,这两日尽量用些流食,配些药力温和的草药养身,”云墨生看着眼前的二老,抬腕递出一张黄纸,“这是药王谷曾给的几服方子,两位前辈可斟酌着使用。”
药王谷的分量不必多言。
“多、多谢仙师……”宋母声音哽咽,颤抖着伸手接过药方,连连答应。
“内外疗养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宋姑娘要宽松心情,切勿沉湎于过去,痛忧伤神,便难疗愈。”云墨生轻声嘱咐。
卜韶仪抱臂站在一边,看着依靠在床头,虚弱无力的宋荷,对李家人的厌恶更是又上一层楼。
“李家那两人,自会有报应。”云墨生此刻来,也正是想告知宋荷对李家母子的惩处之法,叫她亲眼看到这对母子的下场。
“那两个畜生,我恨不得吃他们的肉,喝他们的血!”宋荷虽然四肢无力,但苍白的面孔上硬生生扯出几分扭曲的潮红,身子颤抖的厉害。
“小荷,小荷,身体要紧,”宋母连忙半搂住女儿的身体,安抚性的不停拍打着颤抖的身躯,“云仙师方才还说,你切勿动气。”
“是啊闺女,李家那群畜生一定会遭报应的,咱们只有早早养好身子,才能给你和孩子报仇。”宋父一个中年男修,也笨拙的安慰眼前的女儿。
都怪他们不好,要是他们没有和女儿决裂……没有不管不顾,女儿也不能遭这么大的罪,还差点丢了性命。
一家三口的情绪显然低落下来,几人身上笼罩着深深的怨恨与哀愁。
尤其是两个中年人,身上的自责之意更是跃然,沧桑的面孔几乎与同龄的凡人相差无几。
“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卜韶仪有些着急,上前将几人分开,“那该死的李家人还没处置呢!”
而云墨生此来的目的,正是为此,他眸光微动,屋中低语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