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心散?”
这三个字一出,尹思溪眉头紧锁,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熟悉。
她似乎曾在哪里遇见过这个名字,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由得喃喃,脑海中不断搜索这副毒药的名字。
幻心散、幻心散……
她向来记性不错,尤其对于医术相关的典籍,更称得上过目不忘,如果她真的看过这毒药的方子,不应该印象这么模糊才是。
不、不对!
电光石石间,尹思溪却从脑海深处,翻出了一段尘封了十几年的记忆,心神俱震。
有一次,有过那么一次!
“思溪妹妹,你还好吗?”裴怀楠一步上前,扶住了显然不对劲的前者。
尹思溪虽说药王谷出身,但却向来体弱,此时此刻更是额角生汗,一张小脸上苍白的毫无血色,神色紧张之间竟然身形摇晃,摇摇欲坠。
“我、我……”
根本无暇顾及身后之人是谁,尹思溪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浮木,紧紧地攥着手边的一截布料,强行镇定下来。
“尹姑娘可是从前听说过这副药?”云墨生见她的表情,心中猜测得到了印证。
拭了拭额头的冷汗,尹思溪视线在众人面前上犹疑了片刻,过了一会儿,才叹了口气,缓缓道:“没错……”
“这幻心散,正是药王谷封存百年的禁药。”
禁药?!
众人惊呼出声。
“对,我肯定不会记错。”尹思溪语气十分坚定。
“六岁那年,我在祖父的书房中无意间碰开了一处机关匣,那匣子里却并不是什么奇珍异宝、仙草奇葩,而是……一份药方!”
“不,”尹思溪说着,却忽然又改口,“准确的来说,应该是残卷。”
“那份药方有明显烧过的痕迹,几乎烧毁了一大半,只剩下最右侧的药方名称和最首位的几株药材名,”说到这里,尹思溪抬眼,看向了几步外的云墨生,“我记得,那副药方的名字,正是……”
“幻心散。”
“当年我还是孩童,且只是无意中撞见了这残卷药方,父亲发现后却从未有过的生气,甚至将我罚进了药屋禁闭了七日……”
尹思溪眉头紧锁,“若不是后来祖父心疼,将一切告知,又百般叮嘱我不能将这毒药的事情说出去,我恐怕只将这件事当成幼年时的一件小事,早早忘了。”
“连药王谷的也不过是残卷,我便以为,天下间再无人可以制出这副毒药,谁能想到……”
尹思溪深深地看了云墨生一眼,眼中情绪翻腾。
“尹姑娘可是想问,这幻心散既然是药王谷禁药,我又为何会得知?”云墨生又怎会看不出几步外,尹思溪眼神中的警惕与怀疑。
他却并未解释,只是轻笑了一声。
“尹姑娘说它是毒药,其实,倒也不尽然……”云墨生左右打量了一番,视线最终落在哆嗦着身体,仍旧跪在地上的那位侍从身上。
“云公子,你要干什么!”
“师弟!”
众人惊讶的神色和叫喊声里,他捻起一杯雪顶含翠,径直递到了那位侍从眼皮底下,笑眯眯地问:“身上并无灵力波动,你是凡人?”
“是、是……”
那侍从战战兢兢,浑身抖得如同筛子似的,从声音到身体都哆嗦个不停,视线死死地盯着那杯清茶,眼神中的恐惧几乎要溢出来。
“是凡人就行,”听他这样回答,云墨生挑了下眉,凑得更近,捻着玉杯的手腕也抬高了几寸,“来,喝吧。”
“云公子!”
“师弟!”
“云墨生!”
几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凌卿羽眉头皱起,真定在鞘,立时挥出,挡在了云墨生的手腕前,神色凌厉:“人命,不可儿戏!”
“剑尊,这真定如此锋利,在下可承受不起。”
云墨生不气反笑,指节微屈,弹了弹剑身,示意他将真定放下。
环顾四周,他撩了下袖口,笑容加深:“在场的所有人,修为高如凌剑尊,低如我这筑基期,若饮下这幻心散,只怕都是难逃一死。”
“唯独他——”
云墨生指向地面上一脸愕然的侍从,缓缓开口:“只有他这个凡人,才能安然无恙。”
“怎么可能!”岑阳耀嗤笑了一声,扫过地上的侍从,满脸鄙夷,“我们都承受不住,你竟然告诉我,这个凡人中毒了没事?!”
“云墨生,你要撒谎也编个像样点的!”
尹思溪却似有所察觉,秀眉拧在一起,一脸忧思:“云公子方才说这幻心散并非毒药,难道……”
“没错,”云墨生点头,“我之所以说这幻心散并非毒药,实实在在的因为,它自身并没有半分毒性。”
“它最大的功效,就是散灵去气,但凡修士,无论修为高低,只要体内存有一丝灵气,幻心散入体,就会如跗骨之蛆,消融灵气、经脉、金丹……直到那人只剩下一具空壳。”
“什、什么……”卜韶仪等人惊呼,神情震惊。
尹思溪却似乎已有猜测,虽然表情也并不平静,但比起惊惧又慌张的其他人,可以说得上镇定了。
“哦——”裴怀楠却猛地一拍手,恍然大悟,“怪不得你选了这个小厮!他既是凡人,身体里就没有半分灵力,即便服用了这幻心散,也起不了半分效果!”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裴怀楠连连点头,虽是赞同,可望向云墨生的桃花眼里却扬起微妙的色彩。
“不、不是!他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岑阳耀左右张望,恨不得骂出声,“他一个来路不明的散修,竟然知道药王谷禁药残卷,你们就一点儿也不怀疑?!”
“岑公子,文某奉劝你一句,口下积德!”文博远站了出来,神色不善,“云师弟是家师至交之徒,便等同我师弟,并非你口中什么来路不明之人!”
殿中,再次剑拔弩张。
“师、师兄……”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细微的女声从人群后低低地传了出来。
众人扭头看去,却发现出声的是一个身着青玉坛服饰的柔弱女修,视线压力之下,她显然十分紧张,不由得揪住了衣角。
只有慕云岚眼中露出惊讶,怎么是……
“清儿师妹!”
文博远也不解,清儿却径直说了下去。
“我、我相信云师兄……”
她越说,却愈加坚定,眼神毫不退缩:“我天生灵脉断绝,无法修炼,并无半分灵力……所以、所以我愿意!”
“我愿意替云师兄作证!”
“清儿师妹,别——”
慕云岚骤然花容失色,不由得惊叫出声,扑身出去阻拦时却为时已晚……
“咕……”
清儿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下,一把掠走了另一杯云顶含翠,不等几人反应,毫不犹疑地猛一仰头——
那杯茶已经灌进了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