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的开头很简单,事情的结尾却错综复杂。
开头是季年在医院里和李涛简单地打了照面,后来围绕着齐环环开始发生一系列的变轨事件,无法预判的因子出现了,李涛。
这个名字不简简单单是个人名,而是代表了多方的利益冲突,网上无端地发起为李涛声援的帖子,这个帖子刚开始没有扩大化,随着时间的推移,距离案发之后过去一周后,案发现场的烂尾楼莫名其妙地变成了好多网红大咖的直播热门场地,李涛作案后留在案发现场的传闻也甚嚣尘上,有网友称他为正义的化身,美国版的钢铁侠英雄,中国版为民除害的包青天,这个帽子扣得真大,大到警方出动了警员以维护治安稳定赶走了那帮趁机想捞一票的网红们。
但网络的信息并没有就此中断,关于穆启荣的一切也被大V号扒出来,互联网几乎有大半的人开始攻击穆启荣,并人肉和他相关的人和事。
远大集团成了网络风评的重灾区,尤其是在穆启荣就任董事长的时候,有一个总经办,里面全是年轻小姑娘,她们遭受了无妄之灾,这就像恒大集团歌舞团一样,一个企业的老板信誉值碎成了渣,其他相关的人自然逃不掉被挖出来鞭尸。
季年真没时间关注这些网络新闻,吃饭的时候,苏墨特意拿给他看的。
远大集团遭遇了有史以来最严重的危机公关。
苏墨不禁感叹,“远大是咱们市最有名的企业,现在到了这种人人诟病的境地,远大集团拆分上市的远大金融提交的资料已经被证监会否决,远大畜牧又被查封了,还有远大物流停业整改,真是大厦将倾,安有完卵。”
“至于吗?一个人坏了一锅粥?”季年不太信。
“当然啦,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粥是真的,穆启荣的事件发酵太大了,远大金融有个大窟窿,已涉嫌非法集资,有的业务看上去是合法的,经不起查。”
季年夹着菜笑了下,问道:“我师父的案子什么时候宣判?”
“快了,排期中。”苏墨和季年面对面坐着,只有他们二人,郑秀梅死活不来,季年只好一个人赴约,总不能半路撂挑子。
“今天难得有时间和你吃顿饭,等我师父案子结了,我再请你。”季年主动地表现一下,毕竟苏墨在许正义的案子上没少出力。
“过两天我律师事务所开张,你来捧个场就行。”
季年很吃惊,“这么快开业了。”
“资金到位,早点开业早点过上小康生活。”苏墨轻轻笑了笑。
“不错,有个自己的事业是多少人的梦想。”季年忽然挺佩服苏墨,虎父无犬女,她父亲检察院的高官,她自然也是将门虎女。
苏墨歪着头看了看他,问他,“李涛联系过你吗?”
听到李涛的名字从苏墨嘴里出来,季年有少许的恍惚,“怎么了?你和他不是不对付嘛!”
“其实我和他是有一点误会,但误会归误会,我不觉得他是多么坏的人。”
季年听出一点不一样的味,“你想帮他?”
“他现在是通缉犯,于情于理轮不到我,但如果有机会我是愿意的。”苏墨的眼神很诚恳,季年微微低头,没接她的话茬,继续吃饭。
苏墨不知道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还是不该说这些话,搞得气氛稍微有些局促,所以她也沉默下来,一边夹菜一边观察着季年。
季年瞥到她杯子空了,拿起冰可乐给她倒上,然后埋头干饭。
苏墨想了想,忍不住问:“你是不是觉得我无事献殷勤啊?”
季年挑了下眉,笑得言不由衷,“哪有,赶紧吃吧,吃完我得去看看我妈她吃了没,让她一起,她说懒得下楼。”
“你的腿也得多注意,不能乱跑的。”
“还好,过几天可以卸了。”
苏墨觉得气氛似乎缓和了,又转回到李涛的话题,“我记得那天去医院给你李涛直播视频的时候,李涛发了绑架地址给安晴,你对李涛真实动机是有所怀疑的,穆启荣死了你现在还怀疑吗?”
季年放下筷子,神色严肃。
“苏墨,你心思细腻又善于捕捉关键问题点,对于你的职业是完美的优点,但你不要想利用我来触摸李涛的案子从而炒作你律师事务所的存在感,我知道初期创业难,你想用一个轰动的案子来让业内认可你,这我是理解的,但别从我身上找案件的疑点去大肆渲染。”季年顿了一下,很平静地继续说,“今天你给我看的新闻还有帖子,我知道你也是背后的推手,你的私心让你觉得自己的出发点是好的,想帮李涛,如果李涛落网,案子有疑点,你可以说服李涛起诉,你来做他的代理律师,无可厚非,顺理成章,这我管不了,但现在我无法和你说任何关于李涛案子的观点。”
苏墨咬了咬唇,微微垂下眼帘,私心也好,有利可图也罢,她只是想多了解一下这个案子,假如真有一天李涛落网了,我会真心帮助李涛,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被李涛利用。
“我知道了。”苏墨简短地回应这四个字,剩下的时间里,两个人吃饭几乎无语,房间里弥漫着死灰一样的寂静,偶尔听到筷子碰到碗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季年吃了差不多,出去结账,两个人占了一个五个人的包厢,是苏墨订的位置。
“谢谢你请我吃饭。”临走,苏墨对他表达了发自内心的感谢。
“你路上小心点,我不送你了。”
“拜拜。”苏墨朝自己停车的地方走去,走几步停下来,又继续往前走了。
季年看了眼手机,李涛没有给他发信息,李涛用的号码是安晴给他的,季年让叶理查了一下那个号码曾经是安晴父亲用的,一直没有注销。
过了一会儿,保时捷停在大三元饭店的门口。
季年无奈地摇摇头笑了下,上车后,李涛的嘴又开始如机关枪一样。
“穆尧明给我打电话,我没接,打了好几个,用的是另外一个号,这家伙估摸想买走视频,我这儿连个毛都没有,真的跟他交易不就完蛋了嘛!”
“晚点再说,送我回家,两百米,我去看看我妈。”
“我刚才替你去看了,我说是你的朋友,伯母挺好客非要倒水给我,我一看伯母胳膊那个样子,我就说看一眼就走,然后溜了。”
“你也不怕我妈认出你来。”
“我这儿全副武装,谁看得出来,我可没去公关场合,这车就是我的家,夜里我就熄火了,免得碰见查酒驾的,这叫做小心驶得万年船。”
季年指了指右侧的后视镜,“苏墨的车在后面,还没有启动,她应该是看见我上了你的车。”
“苏墨,那个女的,心机特别重,可会玩小心眼了,我当初怎么和他结上梁子,搞得没有正常毕业,就是我谈了个女的,是她好朋友,那女的故意抹黑我说我强暴,苏墨为了给那女的出头先搞臭我名声,再找我谈判,让我滚出学校,要不是因为她爸在检察院当官,我之前才不会找她,后来不知道因为啥,她和那女的绝交了,我们在新闻网正好碰见,她跟我可是低声下气了一回,有事求我就没脸没皮,我是个不计前嫌的人,懒得和女人较劲,帮了她一次,她也跟我道了歉。”
“原来你们还有这么个缘由,难怪我找她的时候,她死活不给你当律师,合着你们互不相欠了。”
“怎么不欠我,欠我一个正规大学的毕业证,当然,她跟我道歉也就做做样子,以后要是再狭路相逢怎么办。”
季年歪着嘴角笑了下,“我刚才和她吃饭,她打听你的事,她自己开了律师事务所,找生意找到你这儿,你的案子要是真找她,她可是要响当当了。”
“苏墨这女的娶回家当老婆可以的。”李涛不忘调侃季年,“之前她来看守所看我,和我说起你,说你千般好万般好,是最有血性的警察,让我务必要相信你,她那张嘴了不起的,这律师行业可不是一般人能做的,她肚子里有东西,知道怎么布局。”
“从不待见到夸她,你转变挺大,行了,开车吧。”季年哪有什么心情谈女人,现在游戏到了最后一个重要的关卡。
“去哪儿?”
“医院。”季年说完,从后视镜看了一眼,李涛发动引擎车子驶出一百米后,苏墨的车子才动。
“你得想办法把人甩掉。”季年点了点后视镜那辆熟悉的白色奥迪车。
李涛这才发现,这条路已经过了三个红绿灯,并在第三个右转驶入红星路,后面的白色奥迪始终规规矩矩地跟在他的后面,不注意的人以为是同路线,注意的人会发现奥迪车有机会超车却始终没有超。
“这个我一点经验都没有。”李涛犯难了。
季年有经验,“别按最近路线走,绕路走吧,最好找一条有公交车道的路,用公交车打掩护,找机会拐到岔路口,甩掉她很简单,她没有一点跟踪技巧。”
李涛按照季年的方法,拐了两个路口才走到一条有公交车的三条机动车道,这道路离医院又多行驶了三公里,奥迪车也跟着拐过来,机会就在眼前,李涛超车到了公交车前面,然后借机拐到狭窄的岔路口,再掉头,奥迪车果然没有跟上来。
他们到了医院。
“你找个暗处给穆尧明回个电话,通话尽量保持在十秒内。”
季年交代完李涛,便径直走向主诊楼。
熟悉的路,熟悉的电梯,熟悉的病房,站在病房门外还是熟悉的消毒水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