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晚霞像上帝流下的血泪,渲染出一幅令人痴迷又心碎的画面,引得人们纷纷拿出手机记录下这美好的一幕。
安晴站在卫生间的洗漱台前,十指浸在水里,任由水龙头的水肆无忌惮地沿着水池边溢出来,那水中带着淡淡的红色。
她抬起浑浑噩噩的眼睛,望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张惨白的脸像泡过福尔马林一样。她清楚地记得自己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但就在那么一瞬间,她的脑袋一片空白,鲜血染红了她的手,她不顾一切地冲到门口,逃离了那个充满死亡气息的地方。
那个场景不断地像放电影一样在她的脑海里循环,一遍又一遍,她害怕得牙齿在颤抖,浑身都在不停地打寒颤。
门外忽然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安晴吓了一跳,赶紧把双手从水里拿出来,对着镜子着急忙慌地整理乱糟糟的头发,关闭水龙头,等水池里的水都漏掉,等待的时间对她来说很漫长,可外面的敲门声已经没了,换成了郑秀梅的催促声。
“安晴你好了吗?我要用一下卫生间。”
安晴扭过头看了一眼磨玻璃外的那个人影,感觉到无比的烦躁,其实她不应该回季年的家里,她应该回一栋洋房,但她不敢一个人回去。
“安晴,还没好吗?”
“等一下。”安晴哆哆嗦嗦地说,还差一点水就漏进下水道了,但地面湿漉漉的,她赶紧拿起拖把拖了一遍,收拾完毕,她大大方方地打开门。
郑秀梅没有功夫说她什么,闹肚子来的真是时候,都怪她当初买房的时候没有要两个卫生间。
“不好意思,伯母。”安晴一边关门一边说。
郑秀梅捂着肚子,看地上残留的水渍,以为她勤快帮忙做了家务。
“下次你不用拖地,脏了就脏了。”
安晴在门外,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然后她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躺在床上,拿出手机不停的搜索本市的重点新闻和今日头条,什么信息都没有,难道是地处偏远,所以没有被人发现吗?
算了,不想了,她不是故意的,要怪就怪老天爷大发慈悲,帮了她一把。
……
警铃声刺破了宁静的傍晚,晚霞用墨色的纱帘遮住害羞的面孔,留下一抹月牙状的残阳与大地做最后的告别。
一个出海回来的渔夫在一堆礁石旁边发现了一具尸体,尸体由于被水浸泡时间过长,导致严重浮肿,已经辨别不出脸部模样。
渔夫扛着渔具,站在警戒线外,平静的脸上挂着惋惜,尸体虽然看不出面部,但是根据穿着和发型来看,是一位女性。
蚬岗公安局的刑侦支队的警察都来了。
支队长叫石鹏,正组织安排相关的工作。
“木醒,报告市局了没?得派法医过来。”
“报告了,市局派人过来的路上了。”
石鹏插着腰说:“蚬岗这地方人丁稀少,多少年没出过命案了,这才一个月,就有两个女士在海域溺水死亡,也是奇了怪了。”
木醒没说话,自从来了蚬岗分局,她懒懒散散的,毫无斗志,每天接的案子也很奇葩,村民丢一条鱼都要跑到警察局来要说法,她好几次出警不是处理村民因为打渔的地盘争吵,就是因为渔船使用权而打得头破血流,全是鸡毛蒜皮的事。
本来这块海域可以自由打渔,但是村委会为了减少村民的开支,就自购了几十条渔船给当地的村民免费使用,这下子可就热闹了,吵架打架成了常事。
木醒刚开始接到报警十分积极,到现在过去一个星期了,她也被这些人整的脑瓜子疼,其他同事来得久早习惯了,去了也就是好言好语劝说两句,完活走人,过不了两天又开始报警,木醒也开始学得敷衍了事。
木醒开始意识到“蚬岗”这个名字的由来是深有其意的。
所以她无聊的时候给叶理发信息,便是无尽的吐槽。
但眼下出现命案这么大的事,按照以前她早积极参与现场勘探和走访,而现在她就呆呆地站在石鹏的身边等着市局的人。
其他同事和几个渔民问完话,也集合到石鹏这边等待下一步指示。
石鹏看了一下表,“都过去一个小时了,怎么还不到?从泾阳区开到蚬岗也就四十五分钟。”
木醒打了个哈欠说:“那是正常情况,现在赶上下班高峰期,开过来起码要一个半小时。”
“不过六十公里的路,他们还不走外环高速啊!”
木醒的肚子开始咕咕叫了,这个点正是晚饭点。
木醒估摸石鹏也饿了,才这么着急。
天色已经暗了,手电筒成了唯一的照明器,海浪声卷着夜色的幽寂发出如同死神的怒吼。
又过了半个小时,市局的两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终于来了。
圆子、阿强和叶理从警车上下来,法医李琰带着徒弟和另外两名干警从另外一辆警车上下来。
木醒看到熟悉的人,忽然来得一点精气神。
石鹏上前先介绍了一下情况,木醒跟在后面和叶理他们几个人招了招手。
法医李琰去检查尸体状态,圆子和阿强负责勘探一圈周边。
叶理被木醒绊住了脚,拽着他问:“季队怎么没来啊?命案不都是先由他带队来嘛!”这是市局一个不成文的规则,但凡在市管辖的地方出现命案,先由市局刑侦一队来勘探现场。
“季队被停职半个月,现在在政法学校培训。”
“又停职?为什么?之前和你发微信,你怎么没说?”
“你没问啊!”
“我不问,你就不说啊!你怎么每次都这么费劲,你是气不死人不偿命是吧!”
叶理一脸无辜,“季队不让说的,我还没正式拜他为师父,还不知道有没有机会。”
“你什么意思?”木醒瞪大眼睛。
叶理叹了声气,“你不知道一旦被安排去培训,以后都不是官复原职吗?”
木醒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心里的期待落空犹如美梦支离破碎。
叶理撇下痴愣的木醒,走到李琰身边。
李琰蹲在地上,借着手电筒的灯光简单看了一下尸体在现场的痕迹。
“以尸体的僵硬程度和浮肿状态来看,起码死了三天,估计是被海水冲上了岸边,正好被礁石挡住,具体死因,我得解剖后再分析,但落水地点应该在上游海域,需要你们去调查。”
李琰接下手套,递给她的徒弟。
圆子和阿强看了一圈没有发现什么疑点,石鹏安排把相关的记录信息转给圆子和阿强,现场就算完事了。
尸体被抬走了。
市局的警察也走了。
剩下木醒在海风中生出淡淡的忧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