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阴天,有点霾,连浮云都好像知道今天不是黄道吉日。
安晴又来到墓园,伸出手用衣袖擦了擦墓碑上的照片,又不舍得看了看。
在不远处,有个身穿黑衣戴着墨镜的男人像石化了一样一动不动站在那儿,很多次了,安晴熟视无睹,但今天心底莫名腾起一股无名火。
她拨出了那个已经令她作呕的电话。
“让你的狗腿子都滚远点。”
穆于棠戏谑,“为了保护你的安全,你不是早就习惯了嘛!”
安晴咬着牙,“辰辰都没了,你到底还想要什么?”
“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要,我只想要你,你多久没让我碰你了,等你自愿来找我,我再考虑要不要放了你。”
“穆于棠,你王八蛋。”
“对,我就是王八蛋,可你还不是嫁给我这个王八蛋了,告诉你,我没把视频交给那个臭警察,为了保全你。”
安晴以沉默回应。
穆于棠接着说,“当然这个视频会作为我们之间的秘密而存在,只要你撤销离婚申诉,我们的秘密就永远消失了。”
安晴咬了咬唇,心里暗自咒骂,语气却平淡如常,“穆于棠,我们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觉得我们的婚姻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当然有,你知道我心里一直爱着你,我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穆于棠戏谑道。
“你够了!”安晴愤怒道,“辰辰没了,穆于棠,我们结束了,你不用威胁我,我不怕,你尽管去告发我。”
“你别这么激动!你想想你妈,你妈还需要你照顾,还有我妈,我妈都那样了,你做儿媳妇要好好孝顺她们,我就是给你提个醒。”
安晴“啪”地挂断了电话,一想起穆于棠现在那副嘴脸,她就恨得牙痒痒。
她走到窗边,把手机扔了下去,看着手机砸落在地上,她心里似乎舒畅了一瞬,也只有一瞬。
王八蛋,狗东西,这些从不在她脑海里出现的秽语,现在统统涌了出来。
安晴坐进车里,一只手搭车窗沿上,一只手扶着头,满身疲惫。片刻的思前想后,她一直不想去打扰那个人,但现在为了脱离穆于棠,她不得不去求求那个人,即便那个人不一定能帮到她,但有一线机会也要去试试。
她启动车子朝乌牙山而去。
在乌牙山山脚下有许多亩农田,被规划成了稻田画,开发成一个旅游景点后,这里的收入都比其他村镇高了好几倍,而乌牙山本不高,海拔才几百米,所以登上乌牙山顶峰可以看到大幅创意风格独特的稻田画。
这个季节,来旅游的人不多。
眼前这座刷着红黄蓝的五层小楼就挨着稻田画景点,小楼外观看上去生机勃勃,但是里面住的人都是上了年纪的老人,扎根在大山边上的养老院算是颐养天年的好地方,养老院门口挂着一个不醒目的牌子,叫“时光养老院”。
安晴从车上下来,能不能见着不一定,之前来过好几次,那个人都拒绝再见。
安晴先进行登记,然后走进院子,院子不大,有的老人在打牌,有的正坐着发呆。
护工看见安晴,走过来打招呼,“安小姐,今天来的有点早啊。齐阿姨在食堂吃早饭呢。”
“她精神状态怎么样?”
“一阵清醒一阵糊涂,这几天嘴里又开始念叨那个名字。”
安晴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银行卡递给护工,“帮我交给院长,我就不过去叨扰了。”
护工收了卡,领安晴往食堂走去,一边走一边说,“昨天接到通知,这里要改建成酒店,我们这个院归示范区管委会管,近期我们就要整体搬迁到别处了,院长正在发愁搬去哪儿呢。”
安晴吃惊道,“这儿不是院长的吗?”
“不是,”护工摇头,“我们才搬来五六年,之前这儿是个被遗弃的小学,镇政府也没收回去另作他用,荒了好多年,后来院长看这儿挨着乌牙山,空气好,所以找镇政府协商租下来的。”
安晴仔细观察一圈,除了楼体外墙经过粉刷看上去还算崭新,楼道和走廊只是普通的洋灰地,有的地方都磨出了土面,门面和窗户也显得比较陈旧。
安晴以前来都没注意过,就觉得靠着山,环境清幽。
“等搬的时候通知我一下。”
护工微笑点头。
走进食堂,大约有六七排的木桌子,坐在第二排正发呆的就是齐阿姨。
“你们聊,我先上楼了,还有一个赖床的大爷,我得去叫他。”护工说。
安晴点点头,等护工走了,她才缓缓走进去,悄悄地坐在齐阿姨的身边。
齐阿姨满头白发,但她并不是七老八十,她才五十七岁,因为她的女儿穆于芝意外死亡,她承受不住打击,一下子就成了被岁月抛弃的人,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安晴静静地看着她,七年前她还是个穿着得体,满腹经纶的大学教授,如今她褶皱的衣服上沾了好多食物的残渣,不停呓语。
“妈,我来了。”安晴轻声唤她。
齐阿姨慢慢转过头,浑浊的双目盯着安晴看了又看,忽然嘿嘿一笑。
“于芝,你怎么才来,我把饭都吃完了,你饿不饿。”
安晴摇摇头,“我吃过了,”她一边说一边抹去齐阿姨掉落在身上的米粒,“以后吃饭慢点吃,不能落在外面。”
齐阿姨像个小孩子一样使劲点头,拉住安晴的手,“你手上的婚戒怎么不见了,是不是弄丢了,很贵的。”
安晴咬了咬唇,红着眼,不知说什么好,她要是彻底糊涂也好,可偏偏……
“妈,我和于棠要离婚了,如果您真的为我好,帮我去个电话劝劝他,他是您的儿子,他一定会听您的,毕竟他有愧于您。”
“于芝,你怎么哭了。”齐阿姨伸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安晴的脸颊,“别哭,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我去打他,走。”
她站起来拉着安晴就往外走,安晴无奈极了,跟着她来到院子,正巧看见季年正站在大门口左顾右盼。
安晴觉得怪怪的,朝季年招了招手。
季年顿了下,瞥了一眼安晴身边嘴里念念有词的妇人,问:“你怎么在这儿?”
“她是我婆婆,齐咏娟。”安晴淡淡地说,“我过来看看她,她精神不是很好。”
季年的目光又移到齐咏娟的身上停留了两秒,然后移开视线,朝安晴露出温和的目光。
安晴看着季年的眼睛,“我差不多也该走了,你要去哪儿?”
季年双手插兜,左右环顾,“我本来要去管委会,还没找到。”
“这个简单,我帮你去打听一下。”安晴去找护工问了管委会的地址,离养老院不远,开车十几分钟就到。
安晴安顿好齐咏娟后,便坐季年的车一起去了管委会。
“这边空气真好。”安晴望着车窗外闪过的绿色。
季年开得特别慢,偶尔侧过脸看一眼安晴,他希望时间流逝的慢一点,前方的路再远一点。
“你心情好点了吗?”季年随口问。
安晴苦笑下,“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
“后面有车跟着,是穆于棠的人?”季年从后视镜看到有个黑色的大众车从他们离开时光养老院开始就一直跟在后面。
安晴低下头,淡淡地说:“我习以为常了,经常性的,有时候不好甩掉。”
季年踩了刹车,后面的大众也紧急制动。
季年从车上下来,走到大众车,敲了敲车窗,亮出自己的证件。
大众的黑衣男子吃了瘪,调转车头,不敢在尾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