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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梵诺都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只是一动不动地抱膝坐着,无措又愧疚地看着埋头哭泣的小姑娘。

直到小姑娘晃荡着身形,靠倒在壁炉边上,他才小心翼翼地探过身去。

“……思?”

凌乱的发丝贴在发白的嘴角处,一颗滚圆的泪珠缀在她的脸颊上,还在随着重力蜗速向下滑。

暴雨下的夏荷、凉风中的柳枝,都不及小姑娘此时这般柔弱无骨。

埋藏在内心深处的保护欲瞬间被发掘殆尽,梵诺没有做过多的思考,就又把小姑娘往怀里带。

言思察觉到对方的举止,但异常的体温和胸口的恶心已经把她牵连得难以逃脱了,更别提腾出力气来反抗了。

“你……怎么了?病、严重了……怎么办、怎么……才好?”

龙的语气是焦急而无可奈何的,他一直都能清晰地感受到怀里烫手的温度,可刚才竟然会愚昧地以为小姑娘醒了就是好了。

忍着不适,言思半睁开眼,从项链里拿出些药材,无力道:

“煎药……”

“好、好!”

终于想起来不能让病人坐在地上了,这只呆龙立即把小姑娘抱到软椅上,用她的外衣当毯子给她盖好。

熬药,他还是头一次。

一通手忙脚乱过后,梵诺端着一碗乌漆嘛黑的液体从灶房出来。

“思……好像、煎坏了……”

他眼底一片无辜和懊恼,可没得到小姑娘的回应。

小人儿蜷缩着身子,安静得像幅画,身上盖的大衣掩住了她小小的身躯,只有悦丽的眉目、无束的发丝露在外面。

梵诺迅速走到软椅前蹲下,一手端着药碗,一手贴在小姑娘额头试温。

不那么烫了。

“思、喝药……喝药……”

小人类微微皱了一下眉,继而把半张脸都藏在衣服下。

“困……”

“药……思……困了……”

困了该怎么办?

那睡一觉就好了吧。

眼前这一团小气息源是平静的,温软良和,面生清风,每一寸轮廓都顺应他的心意。

梵诺情不自禁地用手指去勾勒她的眉梢,脉脉低语:

“是我的……金玉、良缘……带你回、龙谷……财宝都嗯、给你……”

……

刚恢复了些能量和气力,言思就听见有人在她身边絮絮叨叨——

“嗯……思!醒了……”

声音是……那条没有礼数的龙!

猝然,她就睁开了眼。

对方一双紫瞳得圆溜溜的,殷切地望着她,嘴角挂着欣然笑意,让人感到莫大的压力。

忽而,呆龙想起了什么,尴尬地敛住笑意,端起一旁盛着黑液的碗,不确定道:

“还还、能喝么?”

“……”

显然不能。

小人类皱着脸,看了看碗里的未知液体,又看了看蹲坐在脚边的陌生人,警惕地发问:

“这是哪里?”

“嗯……雪山,刚好、看见有……屋舍,就、就来了。”

呆龙讲话慢吞吞的,会让人先入为主地觉得他很纯良。

可他没说的是,他一来就把原屋主杀掉了。

“你为什么、抓我?”

言思再度发问,即便对方看着乖憨,她也丝毫不敢松懈。

“嗯……没抓!”

通过表情,梵诺判断出小姑娘不开心了,心下有些紧张。

心里越急,他嘴上就越是磕磕绊绊。

“是预言师母、说……说你是嗯……我命定的、伴侣……要带你回、回龙谷……回去、才能……不死、我们一直……在一起……”

小姑娘的神情更加不悦了,还悄悄向后靠了靠。

“思……认识、我……记起来、了么?”

他情真意切的挂念换来了一个不知所云的摇头否定。

“是、龙蛋啊……我、那时候……你给、给我气息嗯……”

“……抱歉,我不认识你。”

揣着满腹狐疑,言思组织了一下措辞,诚恳道:

“我想,你可能是认错人了,两千年前我还没出生。请放我离开吧,龙先生。”

面对小人类直截了当的回绝,呆龙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不、不可能!”

咬了咬牙后,他委屈又哀恼道:

“你的、气息就是……思的呃、气息!”

这一点,他是决计不会弄错的。

“你……是、思,对不对……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叫、思!”

言思张了张口,一时找不到他零碎话语里的突破点。

知道她的名字这一点很怪异,她不知该如何深究。

假如他没撒谎,这些话还真是难以反驳;假如他认定了自己就是他的故人,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你想骗我……也不必用这样的话术……”

“我没、有!”

这条急赤白脸的龙想不明白:

为什么他日思夜想的心上人,要假装不认识自己?

为什么他喜欢的人,会不喜欢他呢?

他起身,强势地将双臂撑在软椅两边的扶手上,坚定表态:

“我、喜欢……思!要思……跟我回去、去……我的领地!”

言思害怕他对自己摆出这样一副不容置喙的姿态,把本就蜷着的身躯瑟缩得更紧凑了。

“先生、我们才见第一面,我不想——”

“以后、我待你好……你也会、喜欢我……”

针对这句话,她的回应几乎是脱口而出:

“不会!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我不喜欢你。”

“嚓——”

许是质量不好,软椅一侧的木质扶手突然裂成了两半。

喜欢的人,喜欢别人怎么办?

梵诺低头沉默了几秒,再抬眼时,目光里充斥着明显的占有欲。

“我跟他、决斗……把你、夺回来!然后、一直……待你好!”

龙族的求偶思维,大多数都是原始的、野蛮的。

“我会、让你……满意!”

说罢,他扣着小姑娘的后颈,俯身亲吻她的嘴唇,另一手在她腰间摩挲。

全然不问小姑娘的意愿,更忽视了她的反抗。

在小姑娘又要咬人时,他先一步换了阵地,转而去挑逗她的颈侧和耳边。

“不要、不要!放开我!”

一有发声的机会,言思就拼命表达着自己的拒绝。

没有一丝欢愉可言,鞭笞她的只有无边无垠的恐惧和厌恶。

得不到尊重,她鱼死网破地咬上能接触到的对方最近的部位——脖子。

这也是她唯一能对比自己强壮千万倍的龙所造成的伤害了。

“呃——思!”

两次想证明自己的技术,却两次都被拒绝,这对于一条成年不久的雄龙来说,是极其屈辱且难堪的事情。

梵诺沉着脸,脑子里被憋屈与不甘情绪塞得满满当当,难过得他有些想哭。

可当他看清咫尺远近之人时,他的心脏像是受伤了那般,一抽一抽地疼——

水气氤氲的眼睛里透射出明了的情绪,是抵触、恐慌和强烈的控诉。

她整个人在发抖,可眼睛还注视着自己,明明眼皮一眨不眨,而泪珠却源源不断地掉出眼眶。

他一瞬之间懵神了。

该怎么办?

“……思……不哭……”

由于急促地哽咽着,小姑娘说话几乎和他一样迟钝了:

“我、一点儿都……不喜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