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辗转劳顿,跋涉辛苦,时间已至夜半,四周是一片深沉的晦暗。

离魔族还有一段距离时,恶魔在一棵大树底蹲下身来,拿出一个厚实的披风,准备给蜷在怀里睡觉小人类穿戴好。

窝着四肢的小人类睡眠很浅,一路上,稍有动静她就要睁开迷瞪的眼睛来看看到哪里了。

“萨麦尔……我们到了吗?”

知道恶魔是想给自己添衣裳,言思便晃荡着从他怀里探出来站好,这样能方便些。

“还没到。累得很吗,小言思?我看你在我怀里总是会醒。”

“……我还好。”

萨麦尔快速给她绑好领结后,又帮她把塞进披风里的头发细致地揽出来。

“这个节点上,魔族边界会有探兵和哨兵,我不想跟他们打照面,所以要绕路,会晚一些时候到婆娑河。”

小人类点点头,垂着眸子,情绪并不高昂。

“那……我们离开婆娑河之后,就去找莫斯提马姐姐?”

她清净的小脸上透着几分粉红,氤氲出这一途中未休息好的倦懒。

萨麦尔不由地用指腹去蹭小人类的脸颊,这个动作已经成为他的一个习惯了。

“嗯。我们在这里休整一下吧,你一直在我怀里待着,筋骨肯定是不舒服。”

小人类眼皮一直不肯往上抬,恶魔也就接触不到她的视线。

没有再回复,她只是安静地站了一会儿,随后踮脚主动攀上他的脖颈,催促他继续赶路。

重新启程。

时间好像突然变得难以估量起来,也不知道过得是快了还是慢了。

只知道,恶魔等再停下时,一簇簇熹微的晨光已经从远方的天际迸出来了。

俯瞰身下,一条宽敞的河道贯通视野,其水质颜色略微发灰,每一滴水珠都不问缘由地向前翻涌流淌。

离地面越近,哗哗的水声就越清晰明了,人影也由一个小圆点显露出形态来。

魔族的雪季刚过,气温不高,地面上积雪也还未消退殆尽,结成了一片又一片零零碎碎的花白。

在很久以前,婆娑河是魔族的一处胜地,水清树碧,居者良多。

可叹的是,自各族混战以后,这里的环境就日益恶化,不仅美景风物不复存在,连居住在此处的恶魔也一代衰比一代。

“呦呼!萨麦尔少主也来了!”

“小少主下次多带点物资!多多益善哈!”

“收我当你的部下,我能打十个!收我收我!”

离地面还有一段距离时,言思的耳中就摄入了各种来自原住民的叫喊声。

可想而知,萨麦尔在魔族的名声还是很响亮的。

“萨麦尔……大家都认得你……”

“嗯。”

这平平淡淡的一声回复,就说明,此时此刻的少主大人已经端起应有的架子来了。

言思观察了一下他的表情,嘴角是略微上扬的。

但是,他面上流露出的并非受到追捧的喜悦,而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那份从容与骄矜。

几个痞里痞气的恶魔干脆飞到二人脚边的高度显摆一把。

既然这次他们的少主身边没带别的士兵,礼数就松散一些、不必死守。

“喂喂少主,我边上这男的说崇拜你!我直接给他一拳,告诉他老子更崇拜你!”

“我作证我作证,刺儿头确实挨了一拳!”

“你们放的什么臭屁,少主你别听他们瞎说,我不是崇拜你,我直接死心塌地地爱上你了好吧!”

说了些不着边际的话后,恶魔们肆无忌惮地笑作一团。

听见这些稀奇古怪的发言,言思也埋着脑袋偷偷笑了。

她还是第一次在魔族见到这么热情地上来和萨麦尔打招呼的恶魔。

这几个不修边幅的恶魔年纪一看就比萨麦尔大,刚刚对着他说那么些无厘头的话,活像是地痞流氓调戏良家妇女的场面。

当然,萨麦尔可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言思悄悄瞄了他一眼,心想:这能憋着不笑,就足以证明他不是一般的恶魔了。

“现完眼了?”

萨麦尔语调缓慢又冷漠,没什么情绪地睨了这群恶魔一眼。

“啊、嘿嘿,现完了,走嘞少主!常来哈!”

为首的“痞子”讪笑了几声,识时务地招呼他的弟兄们回到地面。

喧噪的人声持续得并不久。

当萨麦尔稍一飞近河畔权贵专用的议阁时,众人自然而然就散了。

议阁在一片平庸的建筑里拔地而起,周遭有士兵把守,沉闷庄严。

言思跟在萨麦尔身后,不着痕迹地端详阁里的环境。

大厅宽敞肃静,四角都安排有士兵,只是内部的修缮还不及极夜殿一半奢华富丽。

再往前就是正议厅。

见萨麦尔来了,门口的两名守卫先是行礼,继而很自觉地为他打开厅门。

门一开,酒气便扑面而来。

厅里人不少。

“萨麦尔,喝酒的事还不来早些,嗯?”

拜尔德半眯着眼朝来人醉醺醺地开口:

“呐呐呐,快坐快坐,这不得敬老王上和我这个老伯爵嗝、几杯啊?”

他脑袋靠在软椅上,头发乱糟糟的,衣领敞开大半,胸口以上的皮肤都因酒精的作用而晕红了。

桌边两个年轻貌美的女恶魔依然在为他斟酒。

“还站着做什么?怎么,没想到我也在么?”

这句话是出自阿撒兹勒之口。

他胳膊支在软椅扶手上撑着脑袋,身旁围着几名风姿绰约的美人,身后是他的亲卫。

展现在外面的浑然是一副懒散的模样,可唯独他的眼神有锋有芒,不怒自威。

“就来。”

侍从新添一座,新满上一杯酒,是给少主的位置。

一入座,两位美人就待在他旁边候着。

这个貌合神离的场面下,言思自知要谨言慎行,便也想小心翼翼地在旁边站着。

而下一刻,萨麦尔直接揽着她的腰身圈进了怀里,稳稳将她安置在自己的大腿上。

权贵们寻欢作乐、恋酒迷花,这实在算不得什么稀罕事。

但小人类从来没接触过这些。

顷刻间,她浑身都绷直了,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挡住了些眼底的紧张和局促。

萨麦尔一连饮下好几杯醇酿,颇有自罚的意思,直到小人类不安地攥紧他的衣襟才停止。

“够了吗?”

“怎么就自己喝,啊?你的人类呢,总不会是没调教好吧?”

拜尔德悠悠瞟了几眼小人类,继续德调侃道:

“穿得真暖和,哈哈哈哈!”

顺着拜尔德无遮无拦的话,阿撒兹勒嗤笑一声,沉沉开口:

“人类,本王以前倒是也养过几个,嫩是嫩,不过不经摆弄,总是中途败人兴致。”

说着,他抬手了抬手,一位婀娜多姿的美人就伏在了他的膝边。

“终归是,比不得咱们魔族有经验的女郎艳丽。”

萨麦尔垂着眼眸,一手捏杯,另一手轻抚小人类的鬓边。

“自然是,经验丰富伺候风烛残年的,娇嫩的配年轻的。至于调教之类的,呵,大多是精力不济的人才会去寻的乐子,没听到说哪个身强力壮的有这个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