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的气息还没有消散，四月就接踵而来，二中有个习惯。就是每年清明会有班级代表去参加市区的烈士墓祭拜活动，行程大概就是参观烈士陵园进行扫墓，然后博物馆学习，观影学习之类这种很有教育意义的行程安排。这种安排对于高二还有一个用意，让来年即将踏入高三的学生们体会一下春游的乐趣。不过每年二中都有个习惯，时间能推到周末的绝对不会占用上课时间。以至于这种活动总是出现很多不理解学校用心良苦安排抱怨声。
晚自习的时候，班上已经开始一阵热议。
“今年的敬仰烈士陵园活动，高二话分别有我们班跟五班，高三不参加，高一也有两个班。时间的话选在周五去，听说今年本来也想选在周末的，但是周五已经是清明了，不好在推迟，啧啧……”
“扫墓这种毕竟对烈士的一种敬仰我能接受，但是博物馆学习啊这些教育活动很枯燥的，其实没多少人想去”
“主要坐车都要坐两个小时，啧啧，还要住一晚上……”
“对啊，学校还不要脸说是春游”
“笑死，神他妈春游在室内游”
“不过拜祭革命先烈这种事儿还是很有意义的”
“这一点我认同，不过就是路程有点远”
“听说其他高中是派几个代表去”
“怎么可能，一中直接杀疯了，徒步去”
“卧槽”
……
江煜看着闹哄哄讨论的声音 开始发挥班长的作用，站了起来说道:“好了，大家安静点，现在上课时间，别讨论了，具体事项等明天班主任会发群里”
叶钦眯着眼看着认真严肃的同桌，手里把玩着他送的钥匙扣，觉得他强势的模样很有架子，指尖在木质的钥匙扣摩擦出细腻的声响，整个人显得悠然自得。
江煜坐下的时候瞟到同桌放在课本上把玩钥匙扣的手指，拧着眉问:“你很闲啊？”
叶钦倏地收回目光，慢条斯理的说“啊，你管”
江煜把笔记丢在他面前“给你归结的，好好看”
叶钦啧了一声，挑眉看着人“我到哪里找这么好的同桌”
江煜却发出声冷呵“在二中，你这不是找到了”
叶钦说了个“也是”扯着唇笑了起来。
第二天老何在班群里通知了清明扫墓事项，因为活动流程有点多，届时还有集体观影之类的项目，所以不能当天回，按学校的安排待到周六下午。重点还要写一千字的心得体会，这点让所有人十分不满。
“有什么好抱怨的，人家高三想去还不能去呢，你们当春游得了，一个个学习不好好学习，出去玩还这么多话”老何看着台下的一堆抱怨声，呵斥道。
叶钦看着面前的数列题发出嗤笑“春游有一千字的心得体会，你们二中也真是好笑”
江煜看着欧阳递过来的题目还不忘讥讽他“对啊，我们二中的育人方式就是这么见缝插针，不放过任何一个可教育环境，你有什么疑问吗？或者你要一如既往的坚持你的反抗精神不去呢”
叶钦凑到江煜旁边，看他解题的过程“啧……我还是想跟大家假装和谐相处一下的”
江煜解题的过程总是行云流水，叶钦盯着他在双曲线作出的标记显得困惑，江煜看出了他的不解，用黑色笔在稿纸又画了一遍双曲线图，语调显得柔和“这个是a点，你看这两个点之间有个距离……这样看懂了吗”
叶钦看着他落下的眸子点点头，似懂非懂的模样，说了个“应该”
欧阳抽走题目“没事，老师还没上到双曲线，到时候就懂了”
叶钦看了眼露出笑意的江煜，冷着脸退回位置。没多久他又凑了上去，胜负心袭来“你再给我讲一下，我没听懂”
江煜歪头看着那张瓷白脸，觉得他争强好胜的样子真有趣，半晌直接把书翻到双曲线的章节，一脸耐心给他讲解，下课时候又给人弄了个题目。
叶钦看着求焦点坐标跟离心率的问题，显得很有把握，扯着唇就在稿纸上写了起来。
罗染过来的时候发现在画曲线图的叶钦，手里的薯片停在了半空“卧槽，叶钦你都学到这里了”
叶钦冷了他一眼道:“我说你能不能别老往我位置上跑”
然后江煜又看到俩人互啄的画面。
这俩人是真的幼稚，江煜觉得。
……
最后一节课结束，江煜等着老师出去后又站起来叮嘱“大家等一下我说几句……明天话大家按上课时间不准迟到，其次话，去的地方有点偏远。因为要住酒店大家适当的带下自己需要带的东西。就住一晚上，所以大家别搞得跟出行旅游一样，坐车要坐两个小时，大家可以准备点零食车上吃，下车后可以随意吃点东西，然后开始扫墓跟参加观影，大概六点才能结束吃饭回酒店。女孩子坚持一下，我希望我们班不要中途出现各种突然要消失的借口。”
起身到一半的人都回头点头附和。
叶钦仰着站起的人，又附和了句“知道了，江班长”
短暂的喧嚣后，一堆人迫不及待的冲出教室。江煜对上他的视线，严肃的调子又多了些稀松“你还不走”
叶钦收回视线，明明只是一瞬间的对视，却让他生出慢半拍的反应，愣了下才大爷般起身“走啊”
两人出来后，就看见了在校门口跟罗染说笑的江若。江若礼貌的跟叶钦打了个招呼，叶钦也点着头回应。
“小若上车……跟罗染哥叶钦哥说再见……走了，明天见”江煜挎着书包，偏头对江若说完又对两人打招呼。
“哥，刚刚叶钦哥跟我打招呼突然笑了”
四月的风多了些暖意，春风拂过脸颊，舒适又惬意。妹妹的话像耳边扫过的白羽，软糯之下多了些轻盈。
江煜笑了笑，说道:“你不喜欢笑着的叶钦哥吗？”
江若直言不讳的点评“喜欢，叶钦哥笑起来挺好看的”
江煜发出声笑，拐入双子老街又问“那跟罗染哥比呢”
“罗染哥最好了”江若看着面前驶过去的车说。
江煜哈哈哈大笑起来。
次日二班准时在车前排队等候，其他班级拖延来迟的学生在各自班班主任的责备中进入队伍。二班人在大腹便便的校长走过来点头赞道时候，油然而生起一股自豪。
“何老师，人数清点完毕，全员到齐，可以上车了”严沐雪拿着名册说。
老何带着笑意点点头“嗯，不错，那上车吧”
可能是因为上车之前被作为各班标榜生出的莫名自豪，上车后一群人带着笑声讨论各种八卦话题。之前抱怨的心情顿时也没有了，不知道谁起头唱了首歌，众人也附和跟唱起来。
“接下来，唱什么……”严沐雪问。
严沐雪没说完，后排的罗染跟欧阳两人就开始唱起来:
我和我的祖国
一刻也不能分割
无论我走到哪里
都流出一首赞歌
我歌唱每一座高山
……
十七八岁的高中生很容易就生出那种热情高涨的情绪，一听声响，一车上就慷慨激昂唱起来。
中国人的爱国情怀是很神奇的，它是一种源源长流的信仰跟情感，比如置身于国外时的那种强烈认同感，或者偶然大街上的一首爱国歌曲，一旦有第一个声音第二个声音，情绪高昂的第三个声音也会随之出现。激动颤抖的情绪总是让人认为那一刻的心境是有所不同的，带着强烈的爱国情怀，想贴近祖国的那种迫切感甚至还会让自己热泪盈眶。
一曲唱罢，众人都有种感慨万千的感觉。
叶钦盯着窗外，说了个“挺好听的”
江煜看着他在光线下越发清晰的侧脸点头说了个“嗯”
又过了一会儿，江煜看着正盯向窗外听歌的叶钦“你想吃什么，我带了饼干跟面包”
叶钦偏头打趣“江班长你的服务好周到哦”
江煜从包里拿出个面包跟牛奶递给叶钦笑了笑“面包三块，牛奶四块五，一共七块五”
叶钦盯着他，意味深长的“啧……”出个字。
吃完他看着还在喝牛奶的人，顶着腮帮子，又舔了舔嘴巴笑道:“江班长要不要也把垃圾顺便丢了”
江煜白了他一眼，拿过叶钦手上的垃圾，站起来往第一排的垃圾桶走去。
叶钦却盯着被他碰过的指腹开始发愣，可能是江煜的手温比自己的还高，强烈的温差让他有种触电的反应。见人回来，他才倏然收回垂落在江煜位置上的手，然后佯装无事儿，闭眼睡觉。
不知道什么时候车上的声音也慢慢停止了，所有人都带着倦意靠着睡觉。
江煜抱着手闭目养神二十几分钟就醒了，他瞥头看着旁边的叶钦。跟刚刚来二中时候趴在桌子补觉一样，只是当时的叶钦喜欢戴着口罩睡觉。而现在透过窗子洒进来的光线将他的轮廓勾勒的更加清晰，冷白色调的脸也因为熟睡中而带着若隐若现的红润，羽睫时而调皮的颤动着，鼻子挺而小巧，却显得秀气。江煜觉得这人睡着的时候还算得上乖巧，会让人觉得跟那张时而摆出漠然状态的脸完全不符。两片薄唇带着锐利的呼吸，听说嘴皮薄的人很凉薄……
江煜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嘴皮，想起班上女生们的八卦分析。
江煜收回视线，须臾，又拿出手机给他拍了两张照片，放下手机的时候，他又补了张合照。
叶钦是被江煜的胳膊给撞醒的，叶钦有严重的起床气，即便平常上课趴桌子时候都不会真正睡着，被人吵醒他都是一脸不耐烦的冷着人，这点罗染就很清楚。但今天他确实有点困，刚刚他确实睡着了，因为昨晚上睡的有点晚。
所以开始被叫醒时候，他条件反射的抓了江煜的手臂，露出一脸不耐烦，对上江煜的困惑表情后，他才缓缓收回手，呼了两口气，然后才闷着气拿了包走了出去。
江煜看着他炸毛的瞬间，觉得好笑又好气，啧了一声跟着出去。
温度骤然升高，让人感觉很不舒服，没走几步，众人脸上都开始滚落了汗珠。
吃完饭后便开始扫墓，扫墓时间大概持续了两个小时，来的学校比较多，为了赶时间还算比较快。然后是参观烈士陵园纪念馆之类的，大致讲述某烈士的英勇事迹跟生平事，讲解员的语气时而平稳时而激动，大家的情绪也跟着起伏跳动。
“原来你的床气这么大”下午观影时候江煜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叶钦说。
“嗯，不好意思，醒来时候差点想打你”叶钦的语气有点恹恹，眼里也没有半分歉意。
两个班的人坐在一起观看影片，空气闷的让他难受，下车后买的水已经喝完。他烦躁时候就会跟自己较真，脑子跟身体好像能做出一场博弈，最后也没个输赢，然后他又会陷入这种起起伏伏的烦躁拉扯着。
“有那么闷吗”江煜看着神色不安的人。
“昂，闷的慌……”叶钦盯着屏幕不耐烦的伸出手扇风。
“还有几分钟就结束了，一会儿还要集体吃寒食呢”江煜说。
叶钦瞥了他一眼“操……我没那么矫情，还有我也不想表露出对革命烈士的不尊重”
江煜看着他憋住炸毛的样子，觉得有趣。
观影结束，晚饭吃的不是江煜口中的寒食，可能出于对烈士的尊重，但也没多好，叶钦吃了半碗就吃不下去了。目光对上江煜的疑问时候，他又佯装作态吃了两口菜。
“钦哥除了有起床气，还挑食很厉害”
叶钦冷了他一眼，看着旁边大快朵颐的罗染，眼神多了点嫌弃。罗染夹菜的时候撞到了他的打量，就开始怼人“小少爷一天天矫情得很，吃个饭还不如女生”
叶钦还没吐槽，旁边的何慧踢了他一脚“你意思我吃得多”
罗染一脸无奈跟人解释，叶钦看他被怼也收回视线。
吃完饭，一群人就回了房间。住宿是双人间，但是这个时候来扫墓的学校很多。二中为了节约开销，一如既往的沿袭了双人间四个人住的惯例，选择的酒店是每年二中都会来的，一来是学校，二来是来给革命烈士扫墓，酒店经理也不会说什么住宿人数不符合酒店管理之类的。
但是当叶钦跟着罗染，林河，江煜进去房间的时候，叶钦就不悦了。
叶钦站在门口看着扑向床的三人，半天不挪动步子，林河一脸困惑扭头看着他“叶钦，咋了”
“我没有一堆人住一个房间的习惯”叶钦盯着面前的三个人说。
罗染直起了身，觉得这人真是事儿精，累成这样还能搞事儿，居然还嫌弃人。语气也多了些不耐烦。
“我说大哥，你就屈尊纡贵跟我们贫民住一晚吧，坐两个小时车还走这么多路，我们真的很累啊”
江煜也觉得他矫情的时间有点不对，也没耐心安抚他，一脸疲倦的说道:“钦哥，将就下吧，大家都累了”便进了卫生间。
结果叶钦没回答，开门走了出去。
罗染看着他甩门而出的背影，看了眼林河“这少爷又要搞啥子”
林河机智解释“他不会要重新开房吧”
罗染蹦出两个字“矫情”
几分钟，叶钦拿着一张房卡进来了，在三人面前一晃。
“我又开了一间”
罗染突然觉得叶钦也没那么矫情，还挺会为人考虑，毕竟几个大老爷们挤在一块多难受，而且就算是冲澡也要等很久。
罗染脱着衣服带着嫌弃的口吻对林河说“林河，把那两个碍眼的狗男男撵出去，拖钦哥的福，咋们可以一人一床”
林河一脸不客气拉起倒在床上的江煜“好嘞”
江煜的困意因为刚刚洗了个脸，现在又被两人调侃瞬间消失不见。他一向好脾气，也懒得再说点什么，拿起包就跟叶钦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