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中每年的考试安排都是提前一个周进行，然后等老师批阅讲解完后才会放假。不过让叶钦感叹的就是每张试卷发下来的时候各个老师都会先夸一下自己，连一向板着脸的物理老师姜回也会一脸笑意夸人。
“别气馁啊，55分已经很不错了，孺子可教，但戒骄戒躁啊，下学期再接再厉啊”
叶钦看着姜回点了个头。
下来后，叶钦看着江煜91的分数，暗自感叹了很久，再看看罗染的76，欧阳82，张靖……还好张靖给自己涨了很多自信心52。
但英语试卷发下来时候，52的张靖却以110的分数拿了个单科成绩第三，叶钦却连及格线没摸到。刺眼鲜红的数字，让他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是差距。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所有老师达成了类似“学渣关爱”的这种统一鼓励话，但他还是生出了“爱学习的好学生”考砸的不舒服心理状态，心里生出些失落。
他在初中时候不翘课时候都是会留出一只耳朵听课的，所谓矛盾体的高级学渣，总是有点特殊。叶钦一直以为自己聪明过人，但在考试遇到初中的知识点时候，他看懂了，真看懂了，但也真做不出。
江煜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人，安慰说:“很好了，咱们班50个人，你排名45，还想怎么样”
叶钦软绵绵的吐出两个字“闭嘴”
江煜:“意思你才半学期就想从学渣变成学霸，你一个高中还在补初中正弦余弦数值的人”
叶钦看着他落下阴影的侧脸，半响道:“我说你们班怎么一个个就那么牛逼哄哄的，小爷明明已经很逆天了，这要是在十中……”说到这里他直起腰，好像觉得做这种对比无意义，又闭上了嘴。
“所以啊，你应该感谢你妈逼你来这里，感谢你的同桌一天操劳你的学习，感谢老何的苦口婆心没放弃你，感谢可爱的同学们耐心教你解题……”
江煜说得义正言辞，明明是调侃，却连打趣的笑都没有。叶钦却觉得他念着上口的排比句有趣，冰凉的脸上不由多了点东西 ，于是扯着唇发出声呵。
……
周五试卷讲完，老何又开了个会，提醒班上那一半的走读生下学期开始要上自习，哀声怨道的声音从高一传到高二，此起彼伏。
出来后，叶钦对着冷风吸了口气看着江煜道:“明天就正式放假了，你还是在之前那个KtV兼职吗？”
“嗯，白班跟晚班，但晚班比较多，一周休一天”
“哦”叶钦点点头，又扯了个笑“找你订房有提成?”
背后跟林河打闹的罗染突然跑了过来，笑声还未落下便挂在江煜身上。江煜在惯性的作用下下意识的曲下腿，须臾又站直身体。
叶钦看着那只搭在江煜肩头的手，扯出的唇又收了回去，打算说句:开学见
结果喘着气的罗染看向他，搭腔道:“可不，叶小爷可得多多照顾我们阿煜”
叶钦的视线又落回那只手上，半响说了个“行，好说”
罗染扫了两人一眼，似乎对假期的到来很兴奋，看到出现在门口的江若，撒开手就跑了过去。
罗染抬腿离开，江煜又往叶钦的方向靠近了些许。看着他敛住的笑意变成了僵硬的回复，人又开始闷了起来，江煜叹了个气，几秒后又耸了下肩。
“你就好好看看书，该补的补一下，不懂问问罗染他们”
叶钦看着不远处正跟江若嬉闹的罗染“还不能问你啊”
江煜捏了下眉心，对着江若喊了句“慢点”又扭头看向叶钦“可以，我们钦哥想问谁，谁会不给你说，听说三班的那个学霸妹子对你很感兴趣哟”
“操，你烦不烦啊”叶钦踢着脚下的石头，眼睛看着石头移动的方向说。
江煜用手肘撞了下他“那你想问我就问我呗”
叶钦不知道如何接话，僵持了半天便转身就上了出租车。
……
叶钦一直认为自己对江煜的情感是不被察觉的，甚至他都能自我催眠掩饰这份执念，通过各种方法转移注意力去忽视这种带着烦躁的情感交织。比如假期的第一周能心平气和的写作业看书跟齐笙一群人去嗨，当然了就算出去十二点之前都是会回来的，毕竟现在是乖宝宝。
易清言高三要补课，虽然叶钦知道易清言补了也没啥用，但是易清言跟曾经的自己很相似，能心平气和接受学校的各种学习制度。于是两人也没见面，只是偶尔在游戏里交流。
可是第二周时候叶钦认为自己坚持不下去了，他觉得必须要见一眼江煜，不然对不起这萌动的暗恋之情。
早恋扰心性，不，是暗恋扰人性。
“老煜，什么时候有空，吃个饭，无聊得很”
江煜看到来自同桌的吃饭邀请时候觉得蛮神奇。上班这一个周，下班都是看书做题，叶钦也没怎么找自己，唯一联系就是他发来的一堆物理化学题，叶钦的化学相对来说是最差的，所以每次都要讲很久他才能弄懂元素之间的反应以及两个分子结构之间的关系。
江煜不认为叶钦会有无聊，他有一堆朋友解闷，有一堆课本需要学，他唯一的无聊之处就是多巴胺需要适当补充罢了。毕竟他现在已经确定了叶钦对自己区别于常人的情感，还做不到置之不理，他好像已经说服了自己，觉得陪叶钦走一段也没那么差。
叶钦实在太扎眼了，很难让人不注意。
但心意这种东西要怎样确定呢，这一点江煜委实不会。可如果太早让他知道自己的想法，江煜还是觉得不太好。
十七八岁悸动的年纪，班上暗度陈仓的地下党多了去，谈恋爱不过是件正常的事儿。但唯一的区别就是叶钦是跟自己都是同一性别，这点区别会成为一种无形的压力，江煜讨厌不可控的东西。小时候看着母亲被黎国生欺负，那种无能为力的压迫感一直在他的心里挥之不去，果然，不能控制的东西往往很危险。
给予叶钦肆无忌惮的机会，江煜还是做不到。对于情感解读，叶钦太过直白跟纯粹，不然当初在竞赛馆删掉那张一脸傻样看着自己的照片时候为什么没发现还有云盘备份这种东西，照片回收站这些功能。好像他想掩饰的东西，总是能以另一种更蠢的方式存在
江煜回复“明天中午十一点五十过来找我”
“江煜，312包房要一件啤酒，你拿过去”刚刚发完信息，领班就对江煜喊。
领班是个三十岁的女人，叫白云，大家都叫云姐
“哦哦，好的，云姐”江煜以为看手机被领班发现，所以一脸慌张迅速的把手机放包里
“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刚刚笑那么可爱”云姐开始调侃他。
“没有什么，我同学刚刚无聊给我发了个笑话罢了”江煜说
……
次日叶钦在镜子面前看了许久，一直觉得自己是穿什么都帅一批的颜值担当者，可是从刚刚换了一堆外套来看，感觉今天的自己好像穿什么都不是那么完美一样。
啧啧……穿这么正式，人又不会夸两句……
叶钦自我揶揄思索后，最终选择了一件黑色毛衣搭配的白色外套，出门还不忘带了只黑色口罩，不得不说冷天戴口罩其实很防风。
叶钦到跟江煜约好的地点时候人还没来，不，明显是他提前来早了。所以他只能在高耸的建筑地标下来回踱步，不过他的心情好像还不错。
江煜果然是准时准分的人，说好的十一点五十就十一点五十，真不浪费一分钟。
看到低头踱步的人，江煜便喊了人。
“叶钦”
叶钦回头看着后面过来的人，嘴角开始有了弧度。江煜穿着一件黑色呢绒外套，整个人拉的修长，里面是一件白色高领毛衣，鞋子跟自己的差不多，黑色军靴款式的冬季保暖鞋。叶钦盯着他打量了片刻，才回了声“来了”
江煜抓住他的打量，开始调侃“你约会啊，穿那么骚”
叶钦看了下低调的自己，明明跟平常没区别，最多少了件碍事儿的校服“操，平时我不都这么穿吗”
“你想吃什么？”江煜懒得搭理话题，说道。
“火锅吧，吃什么都无所谓”叶钦从口罩里传来闷闷的声响。
江煜意味深长的点了个头，带他去了家口碑比较好的火锅店，空间比较大，还分隔出很多狭小包房，江煜跟同事来吃过一两次，轻车熟路找了个隔间。
“你经常来这里吗？”叶钦一边脱下外套一边问人。
江煜接过服务员提来的茶“谢谢……”又回头看着他，一边开始倒茶一边说道:“跟同事来过”
叶钦盯着他的倒茶姿势并未继续说话。江煜用手碰了下茶壶的温度，拿过杯子，大概倒了四分之一的茶水在杯子里，清洗倒掉后才开始倒新的茶水，整个过程，很有耐心，脸上荡起淡淡笑意。
弄完这一切，江煜把倒好的茶水推到他面前“你书看的如何?”
叶钦学着他的样子拿起口味一般的茶水饮了一口，然后说“还行吧”
叶钦本来觉得有很多话说的，就算随意的吐槽一个星期发生的事情也足够聊很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室内的空气带着点暖意还是今天江煜看起来更吸引人或者这里的空气多了点什么，他一时间像找不到话题似的。
江煜看到人沉默，又开始调侃道:“你真有什么鼻炎啊粉尘过敏花粉过敏这些乱七八糟戴口罩的病?”
叶钦看着服务员抬上来的火锅，盯着一盘不知名的配菜“有点，不过更多的时候是烦”
江煜也随着他的视线落入那盘野菜中“你吃饭吗？”
“不用，我吃火锅很少配米饭”叶钦敲了敲菜。
“啧啧，毛主席说得好，资产阶级吃饭都是只吃菜的，只有无产阶级把吃饭两个字落实的最到位”江煜舀了一碗饭，胡说八道的感叹。
“操，我们社会主义接班人还讲究不浪费呢，这么多菜……话说这是什么鬼”叶钦用筷子戳着无名野菜笑着问。
江煜白了他一眼“好像叫养心菜……专养你们这些五谷不分的社会主义接班人的”
“那这个呢?”叶钦懒得搭理，又指着一盘莼菜问。
江煜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叫春心菜，寓于春心荡漾，吃了会春心荡漾，想入非非的菜”
“操，还有这种名字的野菜”叶钦看着一脸认真介绍的江煜，皱着眉不解。
江煜看着人露出好奇，突然指着一盘名副其实的小白菜问“这个认识吗？”
“操，这个不就是小白菜嘛”叶钦知道江煜是故意嘲讽，不由提高了分贝说。
没想到江煜却摇了摇头“啧啧，这你们渣渣就不懂了吧，这是长情菜，寓意一起吃的人感情长久。虽然长相跟白菜一样，但是你看根茎，纹路都是有区别的，小白菜无毛，根粗，坚硬，基生叶倒卵形或宽倒卵形，而你看这个长情菜，就是纯天然的释放天性毫无章法的生法，根虽柔但不弱，特别经常有两片叶子交合，死不分开一样。你不觉得纹路很像你掌心的感情线纹路吗，当然了这也不过是研究这些野菜的人为了更好的推销产品，强而加之的内容罢了”
江煜说完，看着一脸认真听自己胡说八道的叶钦，他好像当真了。
一向不喜欢生菜的叶钦突然伸出筷子“卧槽，还能这样，这菜哪里生长，不会人工栽培吧”
叶钦吃了口，不知道是不是学霸的介绍，感觉味道还行。
江煜却像吹牛吹上瘾似的，夹了块五花肉片，继续胡诌“这是野菜，何为野菜，生于山野，长于峭壁”
“那这看起来应该山野吧，瞧这小绿叶，石头上应该经受不住”福尔摩钦很自信看着“长情菜”推理说。
江煜继续离谱发言“还真是石头上，还是半坡石头上，寓意不管风吹雨打，道路坎坷，也要一起长情走下去……猜都能猜到，小渣渣”
一起长情走下去……
叶钦只感觉这菜异常的吸引，特别江煜那标准的学霸讲题口吻，带着真理般的科学性。连对江煜的不单纯杂念都没有，好像这一刻的江煜就像一个知识渊博的学究一样，除了来自于求学者的仰慕，就只能带着单纯入底的喜欢。
可是在吃着“长情菜”时候，叶钦又感觉菜与胃碰撞相融时候，带了些淡化不开的韵味跟暧昧，让冰冷的腹腔得到了满足。
啧啧……真好骗。江煜想。
“哎，叶钦，你瘦跟猴子一样，别吃菜啊”江煜用勺子捞了一堆肉往叶钦碗里送去。
“我才不瘦，这是标准身材”叶钦看着江煜夹的一堆肉，喜滋滋乐道。
可能江煜说了一堆话打开了叶钦的话匣子，叶钦也开始胡天海地的吹起来了，一会儿说跟安妮洛齐笙这些人的认识过往，一会儿又说易清言的游戏技术其实很差，一会儿说自己打球如何如何厉害，还顺便不忘嘲笑下江煜，又说这周的学习状况，又向江学霸请教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