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渊动了动嘴唇,一对上周佑宸那双明亮的眼睛时,再多的话也只能化为一句,“你中毒了,是凤凰劫。”
“凤凰劫?”周佑宸一愣,她自然了解凤凰劫的来历,不免好笑道,“还真是看得起我,用了这种秘药,解药估计绝迹了。就算要解毒 ,恐怕机会不大。”
短短一瞬间,周佑宸便迅速平静下来, 又非常快速地察觉出某些信息。
晏渊心里无奈,有的时候,太过聪明也未必是一件好事。
许是瞧出晏渊的想法,周佑宸语气凉凉道,“越想瞒着就越瞒不住,何况你的借口太拙劣了。晏渊,我已经说过了, 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要欺骗隐瞒, 我最不喜欢人家对我这么做。”
周佑宸本就骄傲,她的眼睛容不得沙子,若是晏渊敢以为她好为由刻意瞒下一些事情,那么她第一时间就会踹了晏渊。
——这种行为本质就是不尊重她。
眼看着周佑宸面带不虞,晏渊率先道歉,安抚她道,“抱歉,是我想错了。这件事我们一块想法子去面对解决吧。”
“凤凰劫之毒就在男女双方,你身上的毒是很小的时候就有的,并且那时候许是落水受寒之故,反而一时间暂时压制住这股毒素,没有让其影响到你。”
晏渊先把谢斯咏号脉后的结果告知周佑宸。
周佑宸听完后,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她是在原主七岁的时候穿越而来的 ,原主也因落水身亡,当时周景湛萧太后杖毙了一大批宫人 ,之后她身边有了四大侍女, 这些事情也就渐渐无人提及。
要是这毒是在她七岁时下的,也就是说,她身边多了内鬼,而且这个内鬼很有可能就在当年被打死了,线索断了。
这个下毒者意欲何为?要知道,她和另一个陌生男人共享苦痛,同命相连,同感共振,岂不就是同生共死?
如此恶毒的秘药早在前朝销声匿迹了,如今重新出现,还是用在她身上,看这样子中凤凰劫的对方身份也不一般。
一旦中了凤凰劫,轻则精神失常,疯疯癫癫,重则五脏六腑败坏,彻底死亡。
对方到底是要她做什么?
周佑宸随即道,“付简之呢?”
“目前来说付简之那边没有消息,似乎是摄政王有事,先走一步,把军中大事交给了卢炳吉。”晏渊无心顾及付简之的情况,不过军情危急,他总要询问一二,于是派遣了斥侯认真打探,定期汇报。
周佑宸蹙眉,一个想法开始涌入脑海里,若有所思,“莫非那么巧,真的是他?”
联想起隐族圣女丹若都话后,那股不祥的预感愈发强烈。
周佑宸轻舒一口气,“白将军那边你要妥善安排好,她是大雍的功臣,不可怠慢。”
说起白冥红的故事,也是一段缘分了。
当年白冥红的父母一个西燕人,一个大雍人,这段感情受到了父亲家族的强烈反对,并恶意拆散。
白冥红父亲早亡,她的母亲辛苦养着白冥红兄妹,积劳成疾,几年后便撒手人寰 。
而白冥红父亲那边也因家中无人,其后寻到了白冥红母亲这边,准备把孩子认祖归宗 。
白冥红兄妹对父亲一家人恨之入骨,打死也不愿认祖归宗,之后是通过大雍的暗线,从而答应为大雍效劳,愿意去西燕。
如此一来,白冥红名为西燕人,实际是大雍人。
对于白冥红,晏渊十分谨慎地点头,“待会我让白将军和你见一面。”
“不用了,我现在……”周佑宸摇了摇头,“让玉将军和白将军组编一队,今后共同行动吧。”
玉玲珑身为朝廷女将,自然也来前线征战了。
晏渊并无异议,二人难得度过一段闲暇时光。
等周佑宸困意来袭入睡后 ,晏渊一改轻松的脸色 ,转而面色凝重,起身去见谢斯咏。
谢斯咏这些天为了周佑宸的毒忙得不可开交,翻阅典籍毫无头绪,就连凤凰劫寒毒之一凤劫的主要人物,也一头雾水。
谢斯咏焦头烂额,晏渊到访,二人之间的气氛凝滞怪异。
晏渊自顾自地找个位置坐下。
谢斯咏的营帐都是药罐中药这些物品,一股药味浓烈得呛鼻。谢斯咏的床边堆满了书籍,许多放在外面都会引起众人哄抢的珍贵笔记古籍,在谢斯咏这边随处可见。
谢斯咏柳眉倒竖,“想要解凤凰劫,也只有换血,并且是中凤劫的男子。 ”
话音刚落,晏渊反问,“没有其他方法吗?”
“凤凰劫最恶毒的地方就是,只有毒药和解药是出自同一味药才能解毒,今后找了相同的药,仍无济于事。”
谢斯咏幽幽一叹,“当务之急是找出中凤劫的人。”
问题是,大军当前,且不说能否寻到对方,若这件事传了出去,将会引起多大的风浪。
谢斯咏自知难办,面色愁闷。
晏渊则是低声呢喃,“谢大夫,只要找到那个身中凤劫的人,是不是就有法子救下殿下?”
听着晏渊似有主意的话后,谢斯咏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妹夫,你想做什么?”
不管如何,晏渊是周佑宸的丈夫,他们二人关系紧密,要是晏渊一个想不开做了什么,岂不是雪上加霜?
思及此,谢斯咏正色道,“晏公子,你现在得留下好好照顾师妹,绝对不能出事。”
一听此话,晏渊一阵哭笑不得,这是不是想太多了?
晏渊清了清嗓子,“我想,我应该想到了那个中凤劫的人了。”
谢斯咏吃惊。
付简之此时正和法恩道长四目相对,又满是失望。
付简之自记事起就没有把付家当做自己的家,对付家人没有爱恨上的情绪波动。
法恩道长不同,他对付简之的好,付简之一直记在心里,也想着长大后要孝敬法恩道长。
自小,付简之将法恩道长视作自己的天地,也奉若神明,无人能比。
如今,事情的真相狰狞残酷,他自以为的师徒之情,在人家眼里也只不过是达成目的的棋子罢了。
他——被法恩道长利用了。
一想到自己身上的凤凰劫,付简之质问法恩道长,“师父,我为什么会中毒?你应该知道原因,你为什么这么做?”
付简之孑然一身,也很少在意牵挂过谁,法恩道长是例外。
付简之掌权后,不管外界的流言蜚语,也不理睬付太后皇帝的猜忌阴谋,他素来一笑而过,冷眼旁观。
若说惜颜是他尊敬的母亲,那么法恩道长就是他孺慕的父亲了。
付简之的手里沾过不少人的血,可谓是心狠手毒 ,睥睨天下,能让他心软的,一个是惜颜,另一个则是法恩道长。
当初隐族圣女丹若利用惜颜尸体的下落迫使他和隐族合作,在大雍在西燕做了不少事。
撕毁和隐族的合作,也无非是确认了他的母亲惜颜不在隐族人手里罢了。
那么如今,法恩道长给他下毒,对象还有周佑宸,所为何事?
面对付简之的疑问,法恩道长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为师这一生所求不为名利,要的就是去更广阔的天地,看看那神秘的天是什么样,徒儿,你应该没问题的。”
没问题?
付简之不怒反笑,“师父,凤凰劫是你授意人给我下的,同样中毒的还有周佑宸,你到底想干什么?难道是想让我和周佑宸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凤凰劫毒性霸道,一旦身中剧毒,无药可救,毒发身亡。
付简之这么多年的精心筹划,所作所为不过是想让西燕强大 ,主宰这片土地。他放心不下西燕皇室,也不可能认输。
“徒儿 ,那周佑宸本身就很古怪 ,莫非你不好奇她是什么来历吗?”法恩道长似笑非笑,“一个来自千年后的人,一个是你,你们二人若在一块,将会有多么美好的故事发生。一个皇帝,一个皇后,天生一对。”
此话一出,付简之驳斥道,“周佑宸不是那种人!”
“你能遇见她,为师我早就算到了这一卦。她的出现,也并非偶然。冥冥之中,天意如此。”
法恩道长继而轻笑,“要不然,一个黄毛丫头,哪有这么好的造化呢?”
付简之虽然听不太懂法恩道长的话,但他是明白了,从头到尾,法恩道长都算计好了,要的就是这一天。
“只有你当了皇帝,为师我才能去更广阔的天,去当那天上的人。”说着说着,法恩道长露出痴狂的神色,“徒儿,为师我布局二十多年,你可不能彻底不管。”
“师父,你!”付简之用手指了指法恩道长,想说什么,却又无言以对。
“从一开始 ,你收我做徒弟,就是为了你那心思吗?”付简之声音艰涩,罕见的伤心神态让人侧目而视。
法恩道长抬眼一瞥,“你根骨极佳,又有悟性,狠得下心肠,为师给你算过一卦,你就是当仁不让的天下霸主,你的身边有她在,如虎添翼。”
“这都是借口!”付简之突然大吼,他满是怨恨地瞪着法恩道长 ,“师父,我不想做你劳什子的霸主,我付简之,只是我自己。”
直到现在,他才知道自己是个笑话,蒙在鼓里那么多年,枉为男子,枉为枭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