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尚书听着周佑宸用平静的语气讲述起那些被害女子的身后事处理时,十分同情地说道,“那群丧尽天良的,简直是猪狗不如。”
琦华丽华同样深以为然,她们是负责操办遇害女子丧事的主事人,一看见这些花样年华的姑娘们如此凄凉痛苦地死去,于心不忍之余,对凶手更是恨之入骨。
罗秉昭微微一叹,刀疤李的作案手法老练,手段也阴毒,誓死不从的都被他用尽酷刑折辱而死,侥幸存活的姑娘们获救时,身体精神均不好,甚至有的直接疯了。
面对这群可怜女子,罗秉昭再硬的心肠,也说不出一句坏话。破案功臣梁三已被周佑宸派去别院,好好照顾着这些女子。
梁三在抓捕刀疤李的过程中表现出色,周佑宸决定将她纳入麾下,收归己用。
只不过,梁三大字不识,又是市井里摸爬滚打的乞丐,想让她一时之间改掉小偷小摸的坏习惯,那是时间工程 。
更何况,梁三也未必领情。
“等刀疤李的案子一破,即刻昭告天下,公布真相。”
周佑宸略舒出一口气,刀疤李的背后靠山她已经有了眉目,就是不知道周佑楷愿不愿意大义灭亲了。
此人与柯淑琴的娘家有关,当然柯淑琴兄弟没有参与其中,而是柯家远亲牵线搭桥,与敦亲王这个宗室里外勾结,更有甚者暗中联络边将,图谋不轨。
这个人绝对不能留。周佑宸心想。
相较于怡亲王和裕亲王的安分守己,敦亲王一脉从宣成帝朝开始便不是个老实的。
宣成帝登基之初对于敦亲王一脉多有眷顾,恩宠不减。只不过,在敦亲王有一次在宫中冲撞了宣成帝后,君宠渐衰,宣成帝敦亲王之间的感情愈发生疏冷淡,一段时间朝野上下流言蜚语不断。
等隆武帝一登九五后,敦亲王被周景湛狠狠打压警告了一番,这是削弱宗室的一种手段。
隆武帝不留情面,敦亲王不敢正面冲突,到底是闭门谢客 ,颐养天年。
现在轮到周佑楷这个少年天子当家做主,显然是有点倚老卖老的意思了,在宗室和新帝面前,颇有种腰杆子硬了的底气在。
只是,周佑宸没想过,看上去老实巴交、憨厚谨慎的敦亲王居然参与了刀疤李的团队作案。
周佑宸柳叶眉以竖,以至于和刑部尚书长谈时心不在焉,幸亏事不多,晏修案相对来说证据确凿容易确认,刀疤李案就等着口供了。
相关物证也在梁三的配合下查了个底朝天,不得不说,刀疤李靠着拐卖良家女子当中间商,赚了个盆满钵满,据刀疤李的一个小卒交代,行情好的话,一个月可赚五万两黄金。
这是相当高的数目了,周佑宸决定,不管如何,必定要将敦亲王带走,进行审问。
……
夜里的皇宫笼罩在一片月色中,仿佛是朦胧的纱影。
周佑楷在陪柯淑琴用膳后,先去宁安殿批阅奏折了。
只不过,今晚是个特殊的日子,有人特意求见皇帝陛下。
周佑楷一皱眉,“敦亲王来了?”
“是啊,听敦亲王的口气,好像是有紧急要事求见。”周景湛驾崩后,周佑楷依旧任用顾德海为内监总管,信任有加。
小木子是他新收的义子,将来继承香火,也可入官场科考 。这样的保证, 自然也让顾德海渐渐的选择了萧太后周佑楷母子。
当然 ,最关键的是,顾德海与周景湛有私人恩怨。他在家里有一个妹妹, 当初是侍奉敬文太子夫妇的,原本相安无事 ,可等周景湛发动政变时,这个姑娘为了保护太子夫妇,不幸死于乱兵之中。
顾德海为了替妹妹报仇,这才选择了隐忍不发,以其秋后算账。
“让他进来吧。”
周佑楷倒想看看敦亲王准备干什么,他们叔侄无旧可叙,交情泛泛,又是挑在这个时候,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敦亲王穿着亲王制服,头戴金冠,以不符合他体型的敏捷速度健步如飞地朝周佑楷跟前迈步,然后跪着道,“老臣叩见皇上。”
这声音,要多伤心就多伤心。
周佑楷一听此话,愈发不喜敦亲王的做派,念及叔侄情分,到底也忍着,不冷不热地客套了几句。
敦亲王却是睁着他那双眼睛,哭哭啼啼道,“皇上,长公主让晋王殿下带着皇城司的人,把老夫的王府团团围住了。皇上,老夫糊涂啊!”
敦亲王府是自大雍开国以来为数不多一直延续传承的亲王府之一,敦亲王身为皇室后裔,自然而然享受着崇高的待遇,寻常人都是礼让三分。
遇见周佑宸周益谦这两个硬茬,若说敦亲王全然不怕是假的,谁让他也知道自己碍着皇帝的眼呢?
裕亲王能当内务府总管大臣,捞捞油水,他一个闲散亲王除了巴结裕亲王外,平常也不是没有动心思在如何给自己多捞几笔的。
皇室郡王亲王每年都有定例,但家大业大的,人一多,捉襟见肘,连公主尚且谈不上财大气粗 ,何况是这群不事生产的皇亲国戚?
一来二去,不免就动了歪脑筋,敦亲王也是鬼迷心窍下,听了手下的话,掺了一脚,而今想抛开关系也没办法了。
越想越害怕的敦亲王想着坦白从宽, 说不定还能让周佑楷从轻发落,于是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其实,他对刀疤李的生意不是很熟,毕竟每年孝敬的银子到位就行,没必要过问那么多。只是有一天敦亲王心血来潮,问了一下刀疤李是怎么赚钱的后,敦亲王日日夜夜生活在惶恐不安中。
敦亲王再傻也想明白了,他这是被人拖下水了,可脱身谈何容易?刀疤李有他的把柄,他不听话也不行。
当敦亲王说起刀疤李从下面给他选了一个姑娘送给他时,还一脸紧张,生怕周佑楷处罚他。
“这么说,刀疤李的生意在外地?”
周佑楷不紧不慢,语气平平,听在敦亲王的耳中犹如魔咒。
“是,是这样没错,听他说,以往带来的这些人,到最后最好看的都要送得远远的,不要让人看见。刀疤李给我带来的那个的确漂亮,说是孝敬给我的。这个姑娘如今已经生了两个孩子。”
敦亲王声音越来越低,上首的皇帝陛下怒气冲冲,直接冲着敦亲王发难,“敦亲王,知法犯法是死罪。”
堂堂亲王竟是走这种方式为自己挣钱,说出去了,天家威严情何以堪?
想到这儿,周佑楷连看敦亲王一眼都不想了,这样的人,不提也罢。
敦亲王不忘给自己诉苦喊冤,“皇上,微臣有错,微臣该打,但不要对微臣的家眷动手,微臣一力承担所有罪责。”
“哦?”
周佑楷不怒反笑,“你如何承担得起这数万万子民的怨恨?”
敦亲王或许没有想明白的一点是,没有周佑楷的默许,就算周佑宸是镇国长公主,也是不得擅闯亲王府邸的,更别说带兵围困了。
“将敦亲王带去宗人府,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任何人前去探访。”
周佑楷金口一开,圣意难违。
高高在上的敦亲王下一刻立马跪地求饶,他不顾失态地大喊了一句,“皇上,我是您的亲叔叔,您不能不顾情分啊……”
侍卫拖走了他,他不甘的嘶吼仿佛飘荡在空气中,纵然相隔甚远,依旧能听得见敦亲王的声音。
周佑楷往后一靠 ,闭目养神,像是刹那间抽去了精气神。
皇帝陛下在想什么,无人得知,不过周佑宸带人围困敦亲王府,任务完成,十分顺利。
周益谦从王府里搜查出无数奇珍异宝,其中不少是宫中珍藏,这些不是每年的赏赐。
换句话说,敦亲王是走了见不得光的渠道,中饱私囊,纳为己有了。
仔细整理清算后,周益谦破天荒地轻嘲道,“倒是人不可貌相。”
有这功夫,干什么不好呢?
周佑宸轻抬下巴,“敦亲王妃没有为难你吧。”
敦亲王妃这个人在宗室里风评不是很好,原因很简单,一方面是她管家管得严,对下人对孩子对姬妾都很严厉,出了名的不近人情,另一方面 ,敦亲王妃本人尖酸刻薄,惯爱说些让人难受的话。
周益谦父母双亡被收养在宫里时,敦亲王妃曾经毫不客气地背地里说闲话, 骂他是克星,克父克母,不吉利的煞星。
正因如此 ,周益谦对敦亲王府全然没有好感,这些年也是暗中查出了不少猫腻。
敦亲王府落难,不去痛打落水狗,那就不是周益谦了。
“她也不能对我说什么。”周益谦淡淡道。
敦亲王妃只敢对无依无靠的周益谦冷言冷语,却不敢对成为皇城司指挥使的晋王出言不逊。
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无权无势 卑微如草。
周佑宸挑眉,不置可否。
“太皇太后一直想为你和秉昭张罗亲事,你是什么想法?”
罗家是罗秉昭的娘家人,按理来说得先问问罗大将军的意见,华太后爱惜罗秉昭,也愿意为她着想, 婚姻大事,她不愿意,太皇太后不会强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