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这个念头出现在我脑海中。
心头的某个特别的地方也被狠狠的触动了一下。
他们也是在乎我的么?也很遗憾没有能亲手将我抚养长大么?
我突然有点想笑,同时又有点想哭。
又跟妈妈确定了一下她回来的时间之后,我就挂断了电话。
下一刻。
我抬手狠狠地捂住自己的脸。
眼泪也不受控的从我的眼眶中涌出。
我不记得,我自己有多少年没有哭过了。
甚至半年前奶奶去世,我都没有掉过一滴眼泪。
还有人因此说过我无情无义,说我奶奶养我这么大,而我却连眼泪都没掉。
我自己也觉得,我好像丧失了最基本的人性。
我的眼泪也似乎早就在小时候思念妈妈思念亲人的日日夜夜中流干了。
可现在,这是怎么了?
我为什么会因为一个想法而流泪?
我为什么突然开始感性起来了,为什么突然变成了我最讨厌的脆弱的样子?
此时此刻。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我不能让人看见我的窘态。
我也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脆弱的一面。
我本能的想止住眼泪,想要将所有的眼泪都擦干。
但我的泪腺就好像是泄洪的闸口一样,根本止不住。
我只能想方设法的让自己不要发出任何声音,不要引来别人的注意。
但俗语说,你越是不想一件事发生,这件事偏偏就会发生。
当我放下手去找寻纸巾擦脸时才发现何萱不知何时已经走出了房间。
此刻。
她就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
一双漂亮的眼睛里充斥着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情感。
我们俩一个坐在沙发,一个站在房门口,对视着,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空气仿佛凝滞,时间仿佛静止。
正当我想着要不要率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时候。
何萱忽然迈开脚步,走到茶几前,倒了杯水推到我面前。
我以为,她会跟我小时候那些见过我窘态的人一样,出言安慰我,或者说点什么。
但她没有。
她没有安慰我也没有说话。
甚至除却最开始看我的那一眼之外,她都没有抬过头。
她只是给我倒了一杯水,然后就默默地坐在了沙发的另一个角落。
可偏偏就是这个看起来微不足道的举动,却让我渐渐冷静下来,心中翻腾的负面情绪也开始逐渐消散。
那种感觉,就就像是自己一个人在极寒的夜中行走。
正当自己以为将要被这极寒冻死时,转瞬间就被传送到了一个温暖又充满光明的屋子里。
本来即将冻僵的身躯也在这一刻被温暖所包围。
不知过了多久。
我总算是从自己的世界中脱离出来。
举起水杯,喝了一口,水是温的,心也开始渐渐暖了起来。
我由衷的向何萱道了声:“谢谢……”
“不客气。”
何萱的声音很轻,柔和的好似春日的风,我心里的阴霾也将这阵风彻底吹散大半。
可是当阴霾散去后。
尴尬与窘迫的情绪便开始袭上心头。
她看见了我掉眼泪,会不会因此觉得我是个软弱的人?
那我要不要向她证明一下自己?
我没有那么软弱,我只是……只是有点上头,有点感性了而已?
就在我想着要如何挽回形象的时候,何萱忽然开口问我:“你,怪他们么?怨他们么?”
“我……”
我下意识的就想回答。
可是刚说出一个我字就因为心沉到了谷底,而顿住了。
而这一刻。
我也不禁在心里问自己:“我怪他们么?我怨他们么?”
似乎,我从来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
不知过了多久。
我忽然不受控的笑了一声。
但这笑声,我自己听起来都有些苦涩。
“我是个人。”
“又不是断绝了七情六欲的神佛。”
“问我怪不怪,我肯定是怪的,问我怨不怨,也肯定是怨的。”
“他们将我带来了这个世界,却没有履行身为父母的责任,将我养育成人,让我一个人在黑暗中苦苦挣扎。”
“但是……”
我顿了顿:“我想,我也应该感谢他们。”
“如果没有他们。”
“我也没这个机会来到这个世上。”
“如果没有他们,我也没机会去看那些美好与光明。”
我转头看向何萱道:“而且在认识你们之后,我发现他们其实也还行。”
“起码他们没有像你的父亲对待你一样,打我骂我。”
“起码他们没有像赵猛父母对待赵猛一样,生我之后就对我不管不问。”
“起码他们没有像姜彤父母对待姜彤一样,满脑子想的只是让我尽快学会赚钱养活自己,不要拖累他们。”
“他们虽然没有陪伴在我的身边,但他们给我创造的生活,许多生长在寻常家庭的孩子都比不上。”
“他们也尊重我的选择,我想做什么,他们都会竭尽所能的帮助我。”
我低垂着头,呢喃着:“我应该知足的,也应该感谢他们的……”
何萱直直的看着我,好半晌才说:“我感觉,这不是你的心里话。”
这道声音入耳。
我心头不由颤抖了下。
她怎么听出来这不是我的心里话的?
待到回过神。
我又忍不住苦笑。
是啊,我们是同一类人,有着差不多的经历。
我们隐藏在心里的那些想法,又哪里能瞒得过对方呢?
看见何萱那双充满真诚的眼睛,我低下了头。
自卑敏感又要强,是我们这类人的通病。
正如我说何萱一样,我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向别人阐述自己内心的想法。
而见我沉默,何萱也没有催促我,就抱着膝盖坐在我的对面,直直的看着我。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好像终于累积满了勇气,道:“我想要的,从不是那些冰冷冷的数字,更不是冷冷清清的房间……”
“我没有那些崇高的理想,也没有多么远大的抱负。”
“我,只想要一个家,只想要一个有人陪伴自己的家……”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浑身上下都透出着一种难以言说的轻松感。
我不记得,这个想法存在我的脑海里有多少年,这句话又在我心里憋了多少年。
此刻说出来,我只感觉积压在我心头的那块大石头被人挪开了,一些沉积多年的苦水也在这一刻徐徐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