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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俊接着说道:“圣贤说,以德报德,以直报怨,就是告诉我们,要以礼还礼,以牙还牙,明白了吗?”

李承乾思索着道:“可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程俊问道:“你有什么大谋?”

李承乾说道:“我为了兄弟情义。”

程俊又问道:“结果呢?”

李承乾陷入了沉默。

程俊沉声道:“你不仅是太子,也是长兄,兄弟情义不是忍出来的,是直截了当,明明白白的!”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该是长兄的,就是长兄的,长兄给的,弟弟可以拿,长兄不给,弟弟不能抢,他敢抢,哪只手伸过来,你就打他哪只手,然后明明白白的告诉他,为什么打他。”

程俊肃然道:“这才是你一个长兄该有的样子。”

李承乾点头道:“我明白了。”

程俊一笑,“你刚才对魏王的样子,确实是明白了,刚才做的确实好,有长兄的风范。”

李承乾嘿笑了一声,随即打量着程俊,感慨道:

“程俊,我发现咱们虽然同龄,可是你懂得道理比我多。”

前世加今生,我比你多活了三十年,我的阅历,是你一个少年能比的吗......程俊笑了笑,说道:

“读书读的。”

“这件事,差不多到此为止了,我得回去了。”

说着,他拱了拱手,就要离开。

太子却拽住了他的胳膊,肃然道:“等等,你先别走。”

程俊奇怪道:“你还有事?”

李承乾抿着嘴唇道:“我要去见父皇和母后,他们现在应该很伤心。”

程俊疑惑道:“你是太子,做什么事,还需要跟我讲?”

李承乾认真道:“我想你跟我一块去,帮我安慰安慰我父皇。”

“……”

程俊眼瞳一凝,用另外一只手拿开他的手掌,说道:“我不适合去。”

太子道:“不,你适合,没人比你更适合了。”

程俊提醒道:“魏王能有今天,都是因为我。”

太子点了点头,说道:“所以,你更应该去,万一你给我父皇道个歉,他好了呢?”

“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程俊翻了翻白眼,没好气道,这会儿给李二道歉,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李承乾挠了挠头,也觉得有些欠妥,眼巴巴道:“你不去也行,给我出个能安慰到我父皇的主意。”

程俊注视着他,沉吟了几秒,说道:“你如果真想安慰陛下,我送你一个字。”

太子眼巴巴道:“什么字?”

程俊竖起一根手指,肃然道:“吵。”

“吵?”

太子咀嚼着这个字,随即纳闷道:“我让你帮我出一个能安慰我父皇的主意,你却让我跟他吵,这能安慰到人吗?”

程俊解释道:“我大哥二哥在家,就是这样。”

“所以,我爹心里不装事,心里不装事,自然不会伤心很久,这一切,都归功于我大哥二哥,善用这个‘吵’字。”

李承乾若有所悟,连忙问道:“那......怎么‘吵’?”

程俊道:“你见了陛下,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

李承乾狐疑道:“就这么简单?”

程俊认真道:“看似简单,其实一点都不简单,你仔细想一想,平日里,你可曾在陛下面前,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吗?”

李承乾仔细一想,喃喃自语道:“好像还真没有,我不敢......”

程俊道:“这次你可以尝试一下,对你来说,是一个突破,同时也能安慰到陛下。”

太子点头道:“那我试试......”

“没别的事了吧?回见。”

程俊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此时,天空已经大亮,文武百官正在陆续走入皇城,前往诸司衙署,开始处理今天的公务。

程俊却反其道而行,朝着宫外走去。

走出朱雀门,程俊来到宫门口不远处的树荫下,是他放汗血宝马‘阿道夫’的地方。

程俊解开绑在树上的缰绳,翻身上马,正要离去时,忽然远处传来鸿胪寺少卿朱子奢的喊叫声:

“程御史,我正找你呢,鸿胪寺得到消息,高句丽国和百济国的使臣,今天下午就到长安城。”

程俊一边调转马头,一边对他颔首示意道:“知道了。”

朱子奢来到他身边,发现他一副着急要走的模样,好奇道:“程御史这是要去公干?”

程俊摇头道:“不是。”

朱子奢问道:“那是去干什么?”

程俊看着他,肃然说道:

“紧急避险。”

…………

甘露殿,李世民坐在龙榻御座上,御案上的奏折,他无心去看,此时他的手里捧着一个小酒坛,狠狠地灌了一口。

再往嘴里灌时,发现小酒坛里一地也没有了,猛地将小酒坛掷了出去,大吼道:

“阿难,取酒来!”

张阿难连忙捧着一个小酒坛走了过来。

李世民摆手道:“取大坛过来!”

张阿难忧心劝道:“陛下,这是程俊弄出来的烈酒,喝多了恐伤龙体,陛下适量小酌为好。”

李世民呵斥道:“叫你拿,你就拿,你要抗旨吗?”

张阿难顿时一脸纠结。

这时,身穿皇后常服的长孙皇后眼眶通红的走了进来。

此时正好听到君仆二人的话,长孙皇后声音温和说道:“阿难,去拿大坛酒过来,陛下又不是天天这样喝,没事的,再给妾身拿一小坛酒过来。”

张阿难如释重负道:“奴婢遵旨。”

长孙皇后走到李世民身边,看着桌上还摆放着一个空酒坛,缓缓坐下,等到张阿难取来酒坛,她亲自给李世民满上,然后又自己满上一杯,说道:“二哥,妾身陪你一起喝。”

李世民醉眼看了她一眼,问道:“青雀的事,你听说了?”

长孙皇后抿了一口酒,嗯声道:“妾身一直叫人看着陛下这边的动静,陛下回来那会,妾身就已经知道了。”

说着,她安慰道:“青雀去封地了也好,对他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李世民红着眼眶道:“朕知道,可是,观音婢,朕心里还是难受。”

长孙皇后眼里也饱含泪水,说道:“青雀心机深沉,用心.....也过于狠辣,他去封地几年,或许会有所改变。”

“唉。”

李世民长叹一声,苦笑着道:“千错万错,都是朕的错,朕平日里对他太过纵容了,才叫他变成今天这个样子。”

“也不能全怪二哥。”

长孙皇后哽咽道:“妾身也有过错。”

李世民见她这样,心中愈发的难过,说道:“算了,不说了,喝酒喝酒!”

就在此时,一道脚步声,中断了他们的饮酒。

二人看向殿外,只见李承乾身穿太子常服,朝这边走来。

李承乾刚一走进来,便嗅到殿内浓郁的酒味,再一看他们二人红着的眼眶,心疼道:

“父皇,母后,你们少喝点。”

李世民招手道:“高明,你坐过来,陪朕喝点。”

李承乾立即坐到二人身边,自己给自己满了一杯酒。

李世民捧着酒杯,神色有些恍惚问道:“青雀就要去封地了,今天的事,你作何感想?”

李承乾道:“父皇,四弟只是年少无知,他去封地,会改变的,等他变好了,父皇下一道旨意,再把他接回来。”

李世民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问道:“今天,朕给青雀出了一道题,还没有给你出题,朕出一道题给你。”

李承乾连忙道:“父皇请讲。”

李世民问道:“朕要是废黜了你的太子之位,你会如何?”

李承乾抿着嘴唇,换做以前,他会说父皇龙意天裁,但是今天,他决定有什么说什么,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吐气道:“儿臣会很不开心。”

李世民看着他,有些意外他会这么说。

李承乾又喝了一口酒,脸色微微发红,说道:“儿臣也会恨父皇,父皇对我不公平。”

李世民沉声道:“你的祖父,当年就是这样对朕。”

李承乾脱口而出道:“所以说,子女不和,多是父母无德。”

李世民眼瞳一凝,“嗯?”

长孙皇后也停下了喝酒,转头看向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