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后几天,王府一直十分热闹。
因秦妃有孕,京城里大大小小的官眷都来贺喜,肃王府的大门每日都有马车来来往往。秦妃的娘家还专门派了几个人照顾。
现在凝翠轩伺候的仆人很多,但秦妃怀着身孕,十分小心谨慎,平日吃穿用度还是过去信得过的老人伺候。
雪容近日除了伺候肃王,基本窝在自己房子里喂鱼写字看书,两耳不闻窗外事,几乎没踏出过墨临轩。
到了元宵节那一天,王府里匠人说是可以教大家做花灯,有兴趣的都可以去,雪容这才出了墨临轩。
“雪容姑娘……”众人见到她,纷纷打招呼,雪容一一笑着点头,有些感慨,之前在绮秀轩伺候,大家对她哪有现在热情。
匠人早已把材料准备好了,铜丝、蜡烛、绢布等,也细致地讲解了如何制作花灯。用铜丝搭好骨架,缠上绢布,再挂上挑杆,最后在花灯底座嵌上蜡烛就行。
雪容学的很快,花了一个时辰做好了花灯,还颇有闲情逸致地在绢布上画了一只锦鲤在莲花下戏耍的画儿。
然后转头看了眼其他人,有的人估计原本就会做,竟然用铜丝搭成了鲤鱼、莲花、马等各种形状的花灯,生动活泼。
雪容大受启发,虚心求教,又做了三个动物形花灯,一个送给了何铭,一个送给了管师傅,剩下一个雪容准备以后留着用。
收到了礼物的何铭十分开心,道:“你这丫头终于想起来送东西啦,也不枉我一直照顾你。”
雪容嘿嘿一笑,看着何铭案桌上满满当当、各种各样的花灯,知道府里许多人都巴结他,就她傻乎乎地今日才想起来送礼物。
管师傅收到花灯也十分开心,笑道:“我一直在厨房忙着做汤圆,没时间弄这个,真是太好了。过元宵节有花灯才有意思。”
雪容耳尖地听到汤圆二字,问道:“都是什么馅的呀?”
“桂花的,花生的,芝麻的,五仁的,红豆的……”
雪容一边听着,一边吞了吞口水,管师傅见状,掀开竹筐上白色的纱布,露出白白胖胖的元宵,哈哈笑道:“等会儿下锅,给你留一份。”
雪容使劲点头。
管师傅的手艺真的很好,元宵软糯可口,却不粘牙,里面的馅也清甜可口,雪容直接吃了三大碗。
掌灯时分,肃王带着浓烈的酒味回来了,雪容手握着花灯,在寝室外候着,见到嘴角一直上扬的肃王,怀疑自己眼花了。
更让她惊讶的是,肃王见到她,还对她笑了笑,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这位冷清的主子这么开心,估计是遇到好事了!
肃王今日终于搞定了柳家,回到住处,就见到谭雪容挑着精致的花灯,娉娉婷婷地立在门口,他心情不错,对着这丫头笑了笑。
回到室内,雪容双手递上温热的醒酒汤,肃王双手叠放在腹部,却没有接,双目看着她。
雪容有些诧异,忍不住抬起头来看向肃王,因喝了酒,白皙的面颊微微泛红,双目清亮,没有丝毫醉意。
“王爷,您是要喝茶吗?”雪容问道
肃王收回目光,伸出了右手,雪容见状,将醒酒汤递了过去,肃王一口一口地喝完,将琉璃玉碗放在了案边。
时光过得很快,转眼间到了雪容可以出府的日子。
天还未亮,外面雾气蒙蒙的,雪容带上了皮帽早早地跑到了侧门,张丰打着哈欠,睡眼朦胧地给她开了门。
星子挂在高空,黑暗的街道上基本没有人,雪容紧了紧身上的衣物,准备去城东。衍朝的贡院在城东,来京城赶考的士子为了方便,几乎都住在城东的客栈。
到了城东,太阳已经冒了个头,街上依旧冷清,客栈里倒是坐满了人在吃早膳。科考在即,许多人不敢松懈,早早起来准备用功读书。
士子们见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纷纷眼中一亮,想着是谁家的姑娘,得上天宠爱,生了一副颠倒众生的样子。
雪容问了老板,老板并不认识冯知州,之后一家一家客栈地打听,没有一点消息。
最后,有一家客栈老板提醒道:“马上要科考了,城东聚集了许多士子,费用也贵,有些钱财不充裕的会住在其他地方。”
雪容豁然开朗,连忙道:“多谢老板,我到别处去找找。”
老板笑着拦住了她,道:“这不是好办法,京城大大小小的客栈上百家,还有一些穷困的会租住在民房中,你跑断了腿也不好找。”
“啊,那怎么办?”雪容懊恼道
老板摸了摸山羊胡子,道:“他是哪里的人你知道吗?”
“云州的。”
“嗯,各地的士子们基本相互认识,我这里有一个云州来的,我帮你问问。”老板说着,让店里的小二去喊人。
不一会儿,一名年近三十的粗胖男子走了过来,他看了眼老板,又看了眼雪容,眼中闪过惊艳。
“客人,这位姑娘找亲人,是从云州来的,叫冯知州,你认识吗?”
男子摇了摇头:“云州很大,我一向很少与人打交道,并不认识。”
雪容有些失望,老板笑道:“你可以到别处打听一下云州士子的情况,还有一个办法,科考结束后,士子们出来时。你在门外喊几声名字,也能找到人。”
“是个好办法。”雪容灿然一笑,老板眼中闪过惊艳,低道:“姑娘以后还是戴面纱吧,你看看我这里的人,都盯着你呢。”
雪容连忙看向大堂中,果然见许多人正悄悄打量着她,脸上发红,连忙拿下面纱戴上。
出了客栈,雪容一路又问了几家客栈,没有云州的士子,一时间情绪低落无比。
走着走着,雪容来到了城南,熟悉的街道映入眼帘,是广渠路,也是采珠开铺子的地方。
雪容一时间心乱如麻,她一边想寻找到玉牌,一方面又害怕真的是采珠偷了玉牌。就这样怔怔地站了一刻钟,身边来来往往的行人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
最后,她深吸了口气,向崔氏布庄走去。
“采珠……”雪容笑着道,今日铺子生意不错,有四五个人在里面挑选布料,采珠见了她,道:“哎,雪容,我现在太忙了,你先找处坐着,我一会儿招呼你。”
“好。”雪容在一处角落坐着,喝了一盏又一盏的茶,直到天色渐晚,采珠才忙完。她走到雪容跟前坐下,道:“你今日有何事?”
雪容低声道:“两件事。第一件,你之前托我问王府是否能买你的布料,这事应该成不了了。王府有常用的商户,不太能随意更换。”自那次问过杜氏,杜氏没有任何回复,雪容就知道这事没有可能了。
采珠脸上有了几分失落,道:“这事也算意料之中。你要不把府里管这事的人介绍给我,我嘴皮子利索,也许能劝服!”
雪容愣了一下,道:“我与杜氏泛泛之交,这样有些唐突,而且许多事也是主子们决定的,她也不能随意更改。”
采珠见状,知道她为难,问道:“另外一件事呢?”
雪容握紧了手里的茶杯,面皮紧绷,低声道:“你还记得我的玉牌丢了吧。我前段日子去了春雨楼,花妈妈告诉我没有拿了玉牌,还专门拿个假的骗我。所以……我想问问你有没有见过玉牌?”
雪容说着,一边盯着采珠的脸。初时,她眼神闪烁,脸上有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归于平静道:“我没见到过。”
雪容抿了抿嘴唇,道:“你要不再想想,那时我们住在一起……”
话未说完,采珠腾的一下,猛然站起来,道:“你别再问我了。我要是知道能不告诉你。你现在反复质问我,有什么目的?!是怀疑我吗!”
“我没有……”雪容想要解释更多,然而她从采珠的眼中看到了厌恶,胸口猛然一缩,便住了嘴。
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看到这种目光了,恍然间她回到了谭府的那段日子,众人对她厌恶的眼神。
雪容不知道为什么采珠也用这种目光看她,她不想追问了,知道从她嘴里问不出什么。
“既然如此,我先走了。”雪容淡淡道
采珠背过身去,没有理会。
雪容抬着沉重的脚步走出了铺子,她望着漫天的红霞,苦笑一下,这样的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