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当头,陆大奶奶自己儿子的事都操心不过来,实在是没心思去管陆九小姐。
但现在的情况是秦国公府的这帮人都逼着她去管。
叫别人付出,自己获利的事,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干。
太不值得。
陆大奶奶没有松口。
她笑笑:“二太太,侄儿媳妇就不懂了,无规矩不成方圆,都是有现成的旧例,照着办就是了。当然,您想为九小姐破例,也不是不可以。得侄儿媳妇禀告了母亲,等她定夺。”
管事缺钱的时候想到陆大奶奶,但拍板做主的时候,一个个都恨不得自己能说了算。
但这秦国公府,陆二太太到底也只是隔房的太太,只是代为掌家。躺在病榻上的陆大太太才是秦国公府夫人。只要她有一口气在,就是她是这座府邸的当家主母。
男主外女主内。
礼法上,依然是她说了算。
所以陆大奶奶就把这事儿推给了陆大太太。
虽然陆大太太一直不喜欢陆大奶奶,现在又病病歪歪的,没精力管事,但人家到底是陆大爷的亲生母亲,是不可能愿意见到二房日益做大的。
所以这事儿若是捅到了陆大太太那儿,大概也就是按照旧例。
陆二太太和陆大太太妯娌多年,自然是知道陆大太太的德行。她之所以拉着陆三太太等人朝陆大奶奶发难,就是不想让陆大太太介入。
陆二太太冷笑:“一点点小事就推三阻四的,你哪有半分管家奶奶的气势!其他事也不见你这么推啊!”
陆大奶奶含笑:“九小姐入宫伴读是咱们秦国公府阖府的大事。”
和这帮人她就不讲究什么迂回了。
陆大奶奶直言不讳:“若不是大事!要不然二太太干嘛请一屋子太太们奶奶们来商议呢!时间不等人,已经派了人回了大太太,等大太太示下,就可以操办起来了。”
她笑容不变:“若是没有别的事,就先告辞了。”
反正横竖就是不给钱。
陆大奶奶直接提脚就走。
这些年,她不能说为秦国公府掏心掏肺,也能说是尽心尽力。
但到了这帮寄生在秦国公府的人嘴里,那是巡海的母夜叉,出钱出力的结果是连一句好话都没有。
所以,陆大奶奶就懒得理会太多了。
反正都说她厉害了,那她就厉害给人看!
陆二太太气个倒仰,用手指着陆大奶奶:“你看看!这叫什么东西!我呸!一点教养都没有!长辈说话,合该跪着听,怎么能说走就走!”
“亏得还是侯府里出来的小姐!不懂礼数!”
“一点做晚辈的样子都没有!”
“快!就说人不孝顺,叫陆大爷休了她!”
“咱们家摊上这种媳妇,是咱们家倒了血霉!”
陆二太太喋喋不休地数落着。
旁边的人都附和着。
陆二太太越说越觉得有道理。
陆大奶奶就是个扫把精。
看陆大爷就知道了,这么多年都没出息。家里开了学堂,她生出来的两个儿子连家学都不上,硬到外头的去读书,肯定也是没本事的!哪像她的儿孙们都积极去家学!
尤其是她的大儿子陆二爷,更是有本事。
说不定这爵位就到了她们这一房了!
夫贵妻荣。
陆二爷地位高起来,他的女人们在秦国公府也得脸起来。
就算是陆二奶奶,出了二房的门,人家看在陆二爷的份上,还是会对她有几分客气。
这世道就是这么现实,人的眼睛就是这么的势利。
陆大奶奶出了房门就长舒一口气。
要不是和陆二太太吵闹起来,怕人出去告她不孝,陆大奶奶根本就懒得和这些人说话。
夏虫不可语冰。
她们根本说不到一起去。
陆大奶奶回到自个屋子里。
“今个邸报在哪?”
邸报是朝廷的消息,上头有当今皇帝的谕旨、最新发生的国家大事和政令等。
当然都是好的消息多,坏的消息少。即便是坏的消息也是实在是遮掩不了,才轻描淡写提那么一笔。
但把所有的邸报连起来看,再加上街头巷口的一些传言,就能拼拼凑凑出部分的真相。
陆大奶奶这么些年来一直在收集邸报。
她看了今天的邸报上写着。
“辽东大捷,匪患溃不成军。”
“川陕风调雨顺、政通人和,偶有匪寇出没。”
陆大奶奶一个字一个字研读。
说是大捷,但没有说斩首匪患多少人。
而且川陕还是有匪患,那就不可能是政通人和。至于是不是风调雨顺,那也只有当地的老百姓才知道了。
陆大奶奶放下邸报心情沉重。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从前邸报的内容五花八门,说什么都有。
但这两年一般都是着重说辽东或者是川陕。
而且都在反反复复强调朝廷一直是占于上风。
朝廷和南方的惠宗皇帝打了那么多年,谁也灭不了谁,一直僵持着。
邸报后来都不提他们了。
和现在对比,邸报上说的辽东和川陕情况是不是不太对头?
陆大奶奶吩咐。
“去庄子上看看,顺带看看到京郊来乞讨的人大多是哪里来的。”
一个地方发生战乱,那么这个地方的老百姓就会流离失所。
而京城乃至行宫附近都是戒备森严。
就算是有流民,也到不了贵人的跟前。
所以就算他们千辛万苦来京城想讨口饭吃,最多也只能来到京郊。
所以只要看看京郊哪里来的流民数量最多,就大体能知道哪个地方是最乱的。
这两年从辽东来的流民数量是变少的。
但从川陕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只有亲历者才能说清楚他们经历的事情。
问了流民才能知道他们离开的地方的样子。
朝廷的邸报花团锦簇,一般来说,实际情况要比邸报上写的要糟糕更多。
大多数人祖祖辈辈都在家乡,以种田为业,离不开自己的土地、住宅。
而且出行十分不便,是需要路引的。
所以一般人不愿意离开自己的家乡。
但现在他们却走了,只能说明一件事,就是他们的家乡实在待不下去了。
这可不是一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