潞王收起了笑容,正了神色:“姐姐,从来就不是我想出这个头,是我被世家大族选中,被推了出来的。”
“没有我,也会有别人。”
“总有一个人会被推到台前来的。”
“只不过是他们选了一圈,觉得我最合适吧。”
“不瞒姐姐,这几天我也没有睡好觉。真怕自己一不小心给他们弄成傻子。”
“比起头脑清楚的皇帝,他们更想要的是一个傻乎乎的更好控制的皇帝。”
“要不是这些世家大族一直标榜自个讲君君臣臣那一套,顾忌着影响,内部又一时半会分赃不均。他们会直接自己当皇帝的。”
“世家大族大大小小也有不少,皇帝位置就一个?给谁?他们中任何一家吃不下。”
“不然也不会需要我们皇家在台前当傀儡了。他们会直接从幕后走出来。”
潞王是见识过太后的能耐的。
他信太后。
到底太后敢在寿康宫直言不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是能掌控得住寿康宫。
但凡太后方才的话往外泄露了半个字,那些世家大族是不会放过太后的。
这也算世家大族轻敌了。
这么些年,太后都是以美貌着称,传出去的都是那等香艳旖旎的绯闻。多年窝在寿康宫,其余人也没见她张牙舞爪过。
所以,那些世家大族的领头人也就都忘了太后本就是按照皇后、正妃的标准养大的,基本的政治眼光还是有的。
潞王道:“大行皇帝不听话,世家大族就联手换人了。”
太后见到潞王这个样子,反而松了一口气:“潞王,太皇太后是不是被害了?”
潞王道:“没有。太皇太后的母家在。”
后妃和母家是互为倚仗的。
太皇太后的母家也是世家大族。
要是太皇太后没了,对太皇太后的母家是有害无益的。
没人乐意砍了自己家的大树,让别人家成为新的大树。
那是傻缺才干的事。
到底太皇太后活着在一天,哪怕不做什么,对她母家来说是很有利的。
所以,太皇太后的母家不可能同意害了太皇太后。
太后道:“那就是软禁了。”
“是的。太皇太后的母家在游说她写立我为帝的诏书。”
太后道:“太皇太后和刘贵妃有旧仇,还看不起石太嫔,应该不会轻易松口。”
潞王道:“是的。这几日,世家大族还是希望能说服得了太皇太后,所以暂时不会做什么。”
“但双方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太后轻轻地叹口气:“太皇太后要不同意。只怕她的母家也会被清算的。”
潞王道:“世家大族这次是联手,动用了在宫里朝中所有的棋子才营造了这局面。”
“姐姐,你要相信我。”
“咱们皇家自己人不能再内耗了。”
“再要内耗下去,真要给世家大族翻天了。”
“无论谁当皇帝,世家大族是寄生在国家上的毒瘤,都是要去去除的。”
“拔出毒瘤,自剜腐肉,才有生机。”
“不然到时候,我们就都完了。”
到底皇帝的位置太吸引人了。
所以,哪怕皇家子弟知道世家大族心怀不轨,但他们抛出帝位当诱饵,还是会一个接一个心动,然后跳入局中的。
太后道:“潞王,话虽如此。但利动人心。大位唾手可得,几乎就没有人能抵抗得了这种诱惑。”
潞王道:“姐姐,也许我可以做这第一个抵抗得了这种诱惑的人。”
他道:“很诱惑,但更不愿意被世家大族终身摆弄。”
潞王顿了顿:“姐姐,你信么?不是我害的大行皇帝。一切,我都很莫名其妙。”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对潞王说的话,太后一个字都不信。
到底比他说得更动听的话,太后早年都已经听过了,已经没有什么感觉了。
要是这个岁数还去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那太后这些年的盐就别吃了。
呵,男人。
不就那样么?
为了达到目的,什么话都敢说,什么承诺都丢出来。
但最后能不能兑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
男人,尤其是玩权谋的男人,满口仁义道德,但内心么?
就连成宗皇帝不也是江山放第一么?
谁都不能影响皇帝的权势。
美人,重要么?
不重要。
但太后脸上显得动容了:“潞王!只是如今的局面。”
她侧过脸,轻轻地叹息:“皇帝走得太急了。世家大族这次来势汹汹的。”
“哀家手里也没人。”
“有心无力啊!”
太后很无奈:“哀家这些年闭门不出,对朝堂知之甚少。不要说有忠于哀家的人了。哀家对现在朝堂上的权臣名字都不知道。”
潞王道:“太后,你不信我。”
太后摇摇头:“潞王,哀家信不信不要紧。”
“实在是哀家手里没人啊!”
问就是没有人。
太后总不至于把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有道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太后已经有很多年没和潞王深谈过了。
有道是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这都过了多少年了。
太后不可能用从前的眼光去看潞王。
潞王依旧是热切的少年郎:“姐姐,没人不要紧。以后我就是姐姐的人,我来当姐姐的依靠。”
“姐姐,反正你就放心吧。”
“我说了,我不想当他们的傀儡。我希望姐姐好。”
他一口一个姐姐。
太后莞尔一笑:“潞王,你以前叫我皇嫂的。”
“你还说了,长嫂如母。”
“怎么如今你就说姐姐了?无论如何,哀家都是懿安太子明媒正娶的嫡妃,是大行皇帝上了尊号的太后。”
“这是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太后道:“潞王,你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的。”
“没有必要。”
藏着掖着的事儿,太后早就明白个中滋味。
私底下的好有个毛用。
有本事就昭告天下啊!
况且太后越琢磨就越觉得潞王别有用心。
不然不符合正常的逻辑。
太后是美,但她也老了,比起年轻水灵的小姑娘,天然就差了一把灵动。
尤其是她的眼神,早就没有早年的澄澈。
她有自知之明。
潞王笑道:“姐姐,我就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