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为你家月月年龄这么小，却这么的勇敢。”云乔笑着问赵媛，道：“月月今年有三岁了吗？”
“没有呢。”赵媛摇摇头，回答道：“她是三月生的，到今年秋天，才刚刚两岁半。”
“才两岁半呀。”云乔特别意外：“那你怎么舍得这么早就送她去上学的？孩子会不会不适应？”
听到云乔的问题，赵媛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略带苦涩的弧度，她勉强笑了笑，说道：“没办法呀。家里还有个在吃奶的小孩子，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太吃力了，月月又太懂事，小孩子一闹，我焦头烂额之下，很容易就把她给忽略了。我想着，与其两个都带不好，不如把大的送到幼儿园里，这样有老师和同学陪着，她可能会更开心一点。”
云乔忧心的说道：“可我听言言说，她们班的同学年龄都挺大的。月月这么小就混在四五岁的孩子们之间，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赵媛再次摇头：“不会的。我之前就在这个幼儿园工作，幼儿园的老师都是我曾经的同事，我了解她们，把孩子交给她们我放心。”
“话虽如此，但孩子总归是太小了些。”云乔说。
“这我何尝不知道。”赵媛轻轻叹了口气：“其实我也舍不得，只是确实没有别的办法了。”
“你家里人不帮忙吗？”
赵媛摇了摇头，想说什么，但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住在干部大院的人都是高级干部，谁家都不会缺请保姆的钱，赵媛既然选择把孩子送到学校，肯定有她的理由。
云乔见她脸露难色，便识趣的没有多问，转而聊起别的话题。
赵媛悄悄松了一口气，心里的难堪捎减，她整理了下情绪，转而和云乔说起别的话题。
云乔和赵媛便这些一路闲聊着将两个孩子送到幼儿园。站在教室门口迎接孩子的，依旧是昨天的那位老师方萍。
赵媛笑吟吟的叫了她一声：“方萍。”随后便将手里牵着的周月送到方萍的手里。
“媛媛你来了。”
方萍跟赵媛打了声招呼，随后从赵媛手里牵住周月的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弯腰柔声说：“月月进屋吧。”
说完，她又跟云乔打招呼：“何言妈妈，早上好。”
云乔微微颔首，跟方萍打招呼，“方老师，早上好。”
何言也弯腰跟方萍鞠躬打招呼：“方老师，早上好。”
“早上好，言言小朋友，快进去吧。”方萍友好的跟何言招了招手。
何言转头奶声奶气的跟云乔说了句‘妈妈再见’，便牵着周月的手一块走进了教室。
教室门口，方萍特别不好意思的跟云乔道歉：“对不起呀何言妈妈，昨天的事情是我处理的有失妥当了。我当时太着急了，想快点解决了这件事，所以一时失了分寸。不管怎么说，何言是被欺负的那一方，我不该为了息事宁人，一味的让你们各退一步。实在对不起。”
云乔没说没关系，只是摆摆手，道：“方老师，这件事在我这里也已经过去了，不必再提了。你平时多注意点孩子们的动向，不要让此类的事情再发生就可以了。”
方萍感激地点点头，“谢谢您的理解，您放心，以后我会多加注意的。”
云乔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离开幼儿园后，云乔跟赵媛同路一块返回大院。
赵媛说道：“昨天幼儿园第一天开学，好多小孩都是第一天上学，不适应，又哭又闹的。一个班三十多个孩子，却只有两个老师，一个人要管十几个孩子，老师估计是真的分身不暇了，所以才没及时注意到。你千万别往心里去。”
“我没往心里去，这件事在我这里确实已经过去了。”
云乔没说假话，毕竟何言最后打回来了，她们家孩子不算吃亏。
而且小孩子闹矛盾的时候多了，解决了就结束了，要是事事都往心里去，不得把自己给内耗死？
“那就好。”听云乔说这事已经过去了，赵媛松了一口气，为方萍说好话道：“等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其实方萍人特别好。她特别温柔，还特别有耐心，跟小孩子相处其实很累人，小孩子小，不懂事，有那种调皮捣蛋的小孩天天惹祸，在幼儿园当老师当久了，有时候窝一肚子火气，难免会凶一下孩子，打两下这样。但是我跟方萍同事好几年，从来没见过她打骂过班里的小朋友，从来都是耐心教育。”
“听你这样说，当幼儿园的老师也不容易，一个人管那么多孩子。”云乔说道。
“对，在幼儿园当老师挺操心的。”赵媛说：“你看我自己把孩子送来幼儿园，也是把孩子送到方萍的班里，除了方萍，我是真不敢把孩子交给别人带。我当然知道她带的是大班，班里的孩子年龄都捎大一些，但是没办法呀，我只有把孩子交给她是放心的。交给别人，我总是担心这个担心那个，压根不敢撒手。”
“你跟方萍的关系很好？”云乔问她。
赵媛点点头：“我们是同学，认识好多年了。”
“怪不得。”云乔点点头，笑着说道：“既然你这么信任她，那我相信她肯定是个不错的人。”
赵媛说道：“言言妈妈你放心，方萍她肯定不辜负你的信任。”
回到大院后，赵媛急着回家带自己的小女儿，便跟云乔在岔路口分开了。
云乔也没有在外面多加逗留，回到家先陪着何熠玩了一会儿，等到冯娟抽出空来，和圆圆一块带着何熠去外面玩儿，便回了房间，关上门开始学习。
距离高考还有一整年，云乔已经想好了要考的院校。
可不管是首都医科大学，还是京城中医学院，都是国家重点院校，并不好考，所以这一整年她需得用功才行，只有这样，才有可能打败来自全国各地的天之骄子，考进梦寐以求的学校。
云乔不敢放松学习，所以当秦林想给她安排工作的时候，云乔毫不犹豫就拒绝了，说最近一两年内想在家里陪陪孩子，工作的事情以后再说。
秦林虽然不太赞同，觉得云乔在家里看孩子纯属是虚度光阴，不能实现自我的价值，但是在云乔的坚持下，还是遂了她的心意。
只是最后不忘补上一句：“就这一两年哈。过了这两年，还是得出去工作的。女孩子一直待在家里，短时间内可能会觉得轻松自在，但是时间一长跟社会都脱节了，到那时候，你不会开心的。”
云乔应道：“我知道，爸爸。您放心，我不会一直待在家里的。”
现在不理解没关系，等到明年高考恢复，他就会明白了。
接下来的日子，云乔每天的生活很规律，早上送何言去幼儿园，回来后陪着何熠玩一会儿，之后冯娟和圆圆会带着何熠出门遛弯，云乔便趁着何熠出门不在家的时间开始学习。到了下午，也是先陪何熠午睡，哄睡了孩子之后她就开始看书，何熠睡醒了，被冯娟带着找大院的小伙伴们玩，云乔就继续做题。
到了周六何霆钧休假回家，夫妻俩小别胜新婚，总要折腾到半夜，第二天睡个懒觉，一家四口便满京城的闲逛，吃吃声名在外的老饭馆，逛逛公园游游湖。
时钟上的指针便在这样自在悠悠的日子里一圈圈飞快拨过。
北方的寒潮南下带来了严冬和大雪，转眼到了年底。
过了腊八，严静宛和秦铮夫妻俩便带着秦朗秦朔两个孩子，千里迢迢的从东北赶回京城过年。
秦林用笑容掩饰自己的苦涩，握拳猛捶秦铮的肩膀：“好你个小子。你爹我一个人在京城的时候，三年五年的不见你来看我一回，你妹妹回来了，你倒是巴巴的带着老婆孩子回来过年了。你眼里除了妹妹，还有没有我这个爹？”
“你不是知道吗？”
秦林有心想缓和父子间的感情，奈何秦铮并不给他面子。秦林也拉不下脸说更多的软话，所以这次秦铮回京，父子俩依旧是不尴不尬的相处着。
好在秦铮这次回京带来了他家的两个儿子，秦林终于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两个大孙子，那颗被秦铮伤透了的心也算是得到了些许的慰藉。
到了大年三十这天，大院里热闹非常。
因为某个小团体的粉碎，笼罩在头顶的阴云散去，这个年也是近些年来过的最有年味的一个新年。
从天黑的那一刻开始，外面的炮竹声便源源不断的传来，几乎没有停过，烟花如流星般腾空而起，在半空中炸出漂亮的火光，将整个天空都染成了绚烂的彩色。
几个孩子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盛大的烟火，口中的惊呼声就没有停过，一直‘哇哇哇’的叫喊个不停。
厨房里，云乔和严静宛挨在一块准备着年夜饭，两人一边干活一边聊着家常。
云乔问严静宛有没有回京的想法？
严静宛说暂时还没有。
夫妻俩在驻地都混的挺好的，严静宛刚升了部门的主任，秦铮也有望再往上走一步，此时并不是回京的最好时机。
云乔闻言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跟当下的团聚相比，肯定是两人的前程发展更重要。
除夕夜，一家人在屋外的炮竹声中围坐在一块吃团圆饭。
因为难得一家团聚的这么整齐，所以这次的团圆饭也是前所未有的丰盛。
红烧肉，榛蘑炖鸡，红烧带鱼，四喜丸子，白灼大虾，炸酥肉，光是肉菜就有足足六道；除此之外，还有皮蛋黄瓜以及凉拌藕片两个素菜，一道甜品红豆八宝饭，以及最后一道十分解腻的肉丸紫菜酸汤。
现在还在实行计划经济，每个月的供应都是定量的，孩子们哪里一次性见过这么多的美食，一个个都高兴的不得了，一开始还能克制住，尽可能的让自己吃饭的动作斯文一些，但是今天的菜实在太好了，小孩子嘛，吃高兴了哪里还能克制的住，短短几分钟过去便吃得满嘴油渍。
自己的孩子，怎么看都是可爱的。没有人觉得几个孩子贪嘴，只觉得孩子们率真可爱。
秦林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慈爱，感叹道：“这才像个家的样子嘛。”
前些年他一个人冷冷清清，过年都还在单位加班，年夜饭都是食堂厨师包的饺子。虽然味道没话说，但再好吃的饺子，在除夕那个特殊的场景里，也暖不热一颗孤寂的心。
只有阖家团圆。
唯有阖家团圆。
秦林起身，端起酒杯，环视着周围的儿女孙辈们，笑道：“时隔这么多年，咱们一家人好不容易聚齐了，希望以后每年都能这么热热闹闹的。来，干杯！”
大过年的，没有人扫兴，众人纷纷起身，举起手里的酒杯响应：“干杯。”
云乔仰头将酒杯里的白酒一饮而尽，虽然只有一口的量，但仍被辣的眯起了眼睛。
“嘶~”
“被辣到了？”何霆钧赶紧用勺子舀了一勺甜甜的八宝饭递到云乔嘴边：“快吃口菜压一压。”
云乔张口吃下，越嚼越觉得甜。
随着午夜临近，外面的鞭炮声越发的密集。
四个孩子睡了三个，只有从小精力旺盛的秦朗还嚷嚷着要到院子里放炮。
除夕夜的零点要放鞭炮，标志着辞旧迎新，新一年的开始。
秦铮放好的鞭炮的位置，秦朗自告奋勇的要去点火，秦铮就点燃了一根线香给他。
秦朗第一次放这么大捆的鞭炮，心中难免紧张，以至于点引线的手不停地颤抖，点了好久才把引线点着。
看到引线终于呲出火花，秦朗转身就跑，结果慌不择路，没看清方向，一头栽进了屋檐下何言堆的雪堆里。
好在这个距离已经够远，是炸开的鞭炮波及不到的位置，于是小小的秦朗便躺在雪堆里，仰脸看完了这一场由自己点燃的炮竹。
“看，新的一年到了。”
何霆钧牵住云乔的手，云乔扭头看他，相视而笑。
这一刻，仿佛所有的辛苦和烦恼都被留在了旧的一年里，而未来，是充满希望的一九七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