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102天,白母就这样在学校旁边安了“家”。
时隔10多天,白式雪终于又翻开了课本。
看着黑板上的倒计时,她的心里空空的。
课桌上的摆设,还是她和温月离开前的样子。
刚下课同学们都纷纷围了上来,班长双手叉腰呵斥着叽叽喳喳的同学。
“都别吵,白白大神还没恢复好呢,你们能不能小点声!”
有人嘘了一声,大家立马放轻了音量。
“白白大神,温月怎么样了?”
白式雪扣着笔帽,“还没醒,不过已经没有生命危险了。”
所有人都放心地舒了一口气,“那我们可以去看她吗?”
“还不行,她还没出icu,谁也进不去。”
平时在后排爱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此刻仿佛被正义之神附了身,“妈的,那个傻逼东西能不能判死刑啊!”
“那种人判死刑就是便宜他了,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就是!我看新闻的时候都要气疯了!那种人不吃枪子真的没天理了!”
王浩不屑地啧了一声,“你们有没有点常识啊,温月死了他才会判死缓,现在温月没死还喘着气,对方也就判个10到13年吧。”
话音刚落,王浩立即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双手捂着嘴怯怯地向白式雪望去,“不是不是,我没有别的意思,温月长命百岁!”
白式雪的脸色阴沉得吓人,身上散发出来的低气压让人瑟瑟发抖。
王浩打了个激灵退出人群,班长咬牙切齿地捶了他一拳,“让你嘴贱,吃屎去吧你!”
快上课时,刘天娇别别扭扭地凑了过来,“你不回寝室住了吗?”
白式雪抬头瞄了她一眼,“不住了。”
“那个......”刘天娇双手绞在一起,犹豫半天开口道:“我舅舅是第一医院的骨科主任,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就说话。”
白式雪好奇地打量着她,一直嚣张跋扈的人此刻在她面前扭捏地红着脸,不免觉得有些好笑。
“谢谢了,暂时不需要。”
刘天娇欲言又止道:“温月她......还能回来高考吗?”
白式雪手中的笔帽突然被弹飞,她弯下腰捡起笔帽,语气淡淡地回答道:“会吧,也许会。”
对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医院那边需要我帮忙就随时告诉我。”
白式雪轻轻点了点头,她还记得穿到温月身上第一天时,对方咄咄逼人的态度。
大家对温月的态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好像是从自己用温月的身体考出好成绩开始,又好像是温月在运动会上代表年段唱歌开始。
总之,是温月先变的,其他人对她的态度才开始改变。
她从来没觉得这些变脸的同学有什么错,毕竟很多时候,别人对你的态度取决于你对他们的价值,没有价值你对别人再好,别人也看不起你。
人际关系的好坏,也往往不在于你怎么对别人,而是你自身的强弱。
自身有价值才会像磁铁,身边的人才会转过身来与你为伴。
之前她曾和温月讨论过这个问题,温月也不介意班里的同学曾经对她的漠视和嘲笑。
因为温月发现自己强大起来后,那些自艾自怨的情绪早就随风而逝了,她给了自己安全感,身边也多了很多笑脸。
白式雪脑海里又浮现出温月鼓着腮帮子的可爱模样,温月曾和自己信誓旦旦保证,自己以后要做个强者,像她一样强大的人。
她又想温月了。
心里涌上一股难言的酸涩,白式雪吸了吸鼻子,弯下身子在温月的课桌堂里抽出了一本对方最常翻阅的错题本。
翻开封皮后,她惊奇地发现粉色的纸面上画着两个小人。
一个小人长头发,两笔长长的线条代表着细长的眼睛,另一个小人头发到肩膀,两个圆形里面还涂着黑色的星星。
白式雪切了一声弯起了嘴角,“真厚脸皮,你的眼睛哪里有这么大。”
两个小人牵着手,下面还写着一串英文:soul fried。
白式雪觉得温月幼稚极了,可不知为何,眼眶却一阵酸胀。
她在两个牵着手的小人上面写道:【逆风翻盘,向阳而生,祝你温柔且强大。】
刚回来上课,不知是心情不好还是离开学校小半个月没有状态,白式雪总觉得自己的脑子不转了。
数学课做小测,一道并不复杂的椭圆方程弦长问题,白式雪竟然卡了十五分钟。
之前这种题她只扫一眼题干就能分析出出卷人考察的知识点和大概的解题步骤,而此刻她握着笔就像石化了一般,面前的每一个符号既熟悉又陌生,答案已经呼之欲出,可偏偏脑子就像隔了一块板,答案在板子的内侧撞来撞去,就是死活冲不出来。
她有些慌了,握着笔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她从未觉得一节课40分钟过得如此之快,下课铃声响起,她怔愣地望着未解出的第三个小问发呆。
后排来收卷子的同学看到白式雪居然空了一个问,不可思议地转头望向她。
“白白大神,你......”
白式雪紧握桌角的指节已经有一些发白,无可抑制的震惊疑惑恼怒汇集在一起,在她的血管里奔腾翻滚着。
见她是这种反应,收卷的同学一步都不敢再多留赶紧跑到前面收剩余的试卷。
白式雪直挺挺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课桌上的草稿纸。
谁也不敢上前搭话,路过她的桌前甚至侧着身子绕开避免碰到她的课桌。
不只是数学,接下来一整天的课她都像死机了一样,不是不会,不是不懂,而是脑子卡住转不动。
明明解题思路已经呼之欲出,可她就是无法继续深入思考。
回到学校的第一天,孙老师时刻关注着白式雪的状态。
见她出现异样,晚休的时候孙老师把白式雪叫到了自己的办公室。
“要不别上课了,回家再休息一段时间再来学校吧。”
白式雪捏着手指摇了摇头,“在家我会焦虑。”
孙老师眉头轻轻皱起,担忧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其实人啊,受到惊吓后大脑是会受到很大干扰的。创伤事件越极端,压力越大,肾上腺素、去甲肾上腺素和皮质醇的分泌就会增多。这些都可能会对海马体的功能产生影响,你也知道,在我们的大脑系统中,海马体是负责处理长时间记忆的部位。你放松点,温月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她福大命大,一定会醒过来的,别把自己逼太紧。”
白式雪只是轻轻点头,却依然坚持要继续在学校上课。
她了解自己的身体,在家休养并不会让她有多大的改善。
而且她并不觉得自己是心理因素导致记忆力减退,晚自习她没有继续待在学校,白母在家里给她炖了十全大补汤。
家里只有两个人,白母却做了五菜一汤。
想到今天的糟糕学习状态,白式雪不自觉地叹着气。
白母把汤碗推到她的面前,“是不是太累了?”
“不累。”白式雪拿起汤匙轻轻吹着气,“妈,我感觉我不聪明了。”
白母忍俊不禁道:“你还不聪明,那这个世界上就没有聪明人了。”
白式雪的眼神失去了往日的明亮,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迷茫和沉重。
“我今天做题的时候,很简单的题也解不出来,我感觉我不是我了,妈,你懂我什么意思吗?”
白母微微愣住,迟疑了几秒后认真地问道:“白白,你觉得自己目前的身体状况能应付高三高压的学习节奏吗?”
白式雪笃定地回答道:“我可以。”
“那就好。”白母把椅子拉到她的身边,温柔地拉起她的手,“本来你坚持要回来上学,我和你爸都是不太支持的。不过你这个孩子,从小到大做什么事心里都有数,这个时候你要回学校一定有你的道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太多了,妈妈承认你确实脑子很灵光。”
白式雪垂着眸子扁起嘴巴,“可我现在不聪明了。”
“不聪明就不聪明呗。”白母笑着捏了捏她的脸蛋,“有句名言听过没?聪明是卓越的敌人,聪明人很多,但能坚持的太少。人和人的智商是有差异的,但差异远没有想象得大。而且真正成大事的人,往往是那些看起来笨笨的傻傻的呆呆的,坚持和决心才是真正无敌的品质,人类面对的所有问题,都已经被坚持两个字战胜,或者终将被这两个字战胜。”
白式雪吸了吸鼻子,无力地闭上了眼睛,“妈,我陨落了。”
白母伸开双臂把自己的可怜女儿拥在怀里,“小宝,你永远都是天才。以前你飞太高了,其实飞低一点,也没关系的,陆地也有美不胜收的景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