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晴倏地转过身,看到温月手里拿着医院的一沓票据,匆匆忙忙地小跑过来。
比起何晴,温月更震惊,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怎么哭了?大过年的来医院干什么?生病了?”
“你......”何晴扭头看了一眼殡仪馆的冰冷的白色车门,又转头看向完好无损健健康康的温月,大悲大喜的情绪让她此刻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
她不知是哭还是笑地扯了下嘴角,泪花还在睫毛上挂着,“没事了。”
温月把医院开出的票据整齐递给温父,“一共就是这些了,都在这里。”
温父顺手接过来,目光一直落在何晴身上。
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拉开车门,“你们谁跟车?”
温家大哥和二哥跟着上了车,温父目光在四周搜寻着,“我们没有开车来,现在打车也不好打,街上都没有跑车的出租车了,都在家过年呢。”
温父一边说着,眼神一边有意无意地瞄向何晴。
“没车你们就走着去。”温月面无表情地扯了一把何晴,“今天我不去殡仪馆了,什么时候出殡通知我就好。”
亲戚们的表情极其复杂,一个不知是伯母还是姑姑的妇女不满地指责道:“你这孩子,太不孝了,自己奶奶去世了哪有不去守灵的道理,从没看谁家孩子等出殡了再露面。”
“那你现在不就看见了。”温月语气平淡,没有怨气也没有反驳的意味,“我长这么大,她从没带过我,一年到头也见不上一回面。小时候吃苹果她都要藏起来,等我走了才拿出来给温星吃。这时候我去守什么灵?生前她就不待见我,死了就待见我了?我去不去她根本也不会在意的,所以我不去。”
“你!!”中年女人的鼻翼微微扩张,脸色憋得通红,转头对温父咬牙切齿地抱怨道:“志刚,这就是你教育出来的好闺女!”
按照温父的脾气现在早就发火了,没想到他摆摆手,“算了,她不去就不去,秀萍,你去路边等着看有没有出租车,我们打车过去。”
温母点点头,拽了一下温月的衣角小声嘱咐道:“别在这说这些,让人看笑话。”
“谁看笑话?”温月疑惑地扫了一圈,“看谁的笑话?还有什么比你们一家人更可笑的吗?”
“你这小崽子,你爸妈都不管你,无法无天了是吧?”
温月不明所以地看着刚才还满脸悲伤的姑姑,此刻叉着腰双眼喷火恨不得把自己活剥了。
“我们老温家就从来没出过你这么牲口的兔崽子,你奶奶现在尸骨未寒呢,你连装都不装一下?你有没有人性!良心让狗吃了?”
“二姑,你瞧你这话说的,这就失之偏颇了吧。”温月指着刚刚递给温父的票据,“今天一下午我可没闲着,上楼下楼跑了多少趟才把手续办全,你说我牲口,你儿子呢?温星呢?我建议你出门左转,医院附近一百米左右有个网吧,你的孝顺儿子和温星现在十有八九在网吧里玩得不亦乐乎。”
本来想着过完年再让温家老太太住院,没想到中午还没开始包饺子,对方就突发心肌梗死,在救护车上人就不行了。
一大家子都挤到医院,折腾了一下午,医生就让准备后事了。
二姑家的儿子和温星来了医院没待多久就说要出去转转,这一转就转到了晚上,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听到温月的反击,二姑气得要翻白眼,殡仪馆的工作人员已经开车要走了。
温父高声喊了一声:“行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赶紧的速度跟上,小的不懂事老的也没个正经样!”
二姑见温父要发火,忿忿不平地嘟囔着脏话,临走时还不忘恨恨地瞪了温月一眼。
等所有人都走出门了,温母才拉着温月的胳膊,一把接着一把地抹着眼泪。
“月,再这么说那也是你奶奶,你不去守灵真的有点说不过去。你二姑那张嘴你又不是不知道,等她回老家之后,还指不定在背后怎么说你。”
“嘴长在她身上,她爱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又听不到。”
温月语气冰冷地没有任何感情,“你别管我了,去找找你儿子吧,老温家也不差我一个女孩守灵吧,男孩不是更有地位吗?我奶奶要是今天没死,看见我跪在她面前,都得嫌弃地一脚把我踢开。”
“你这孩子,她人都死了,你还记那些仇干什么!”
“我为什么不能记仇?”
温母偏过头重重地叹出一口气,“死者为大。”
“死者为大吗?”温月轻笑出声,“那我也去死一死,全家是不是就我最大了?”
“大过年的,说什么晦气话!”
温母捶了一下她的后背,见温月态度强硬,她也不再劝,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医院大楼。
一直默不作声的何晴,抿着嘴笑出声。
温月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像是从身上卸下了沉重的伪装。
“你笑啥?大晚上的在医院这种地方笑很瘆人的。”
何晴感慨地摇摇头,“你现在战斗力还挺强的,说话方式继承了白白突突突的风格,我刚才还想帮你,没想到根本轮不到我上场。”
温月被她逗乐了,“突突突是啥风格?”
“机关枪呗。”
两个少女在医院大厅对着嘿嘿地傻笑,何晴突然收起笑容,神情认真地说道:“对不起。”
温月疑惑地眨巴着眼睛,“对不起什么?”
何晴的眼神凝聚而明亮,眼眸中没有一丝游移。
“上次你过生日,我在饭桌上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和你发脾气,我很后悔那样做。你说的对,哪怕我们是再好的朋友,我也不能干涉你的私生活,对不起,我越界了。”
温月不知所措地赶紧拉起何晴的手,嘟起嘴责怪道:“你不要和我说对不起,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你已经对我很好了,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回报你,要说亏欠,也是我亏欠你和白白。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还你们这份恩情,我可以为你们拼命!”
“傻不傻啊!”何晴竖起秀眉轻轻捏了一把她的手臂,“快呸三声!大过年的,什么命不命的,不许这样说!”
温月听话地冲着空气呸了三声,两个人对着彼此嘿嘿傻笑。
何晴的手提包里传来嗡嗡的响声,她突然回过神,“哎妈呀,我忘了和白白联系了!”
温月也摸出自己的手机,“她是不是担心坏了呀,我手机没充电,出门的时候就剩6%的电了,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关机了,医院的充电宝都被借光了。”
何晴接起电话,对面的白式雪声音急切地问道:“什么情况?怎么那么久都没动静。”
温月凑到何晴举起的手机旁边,掐着嗓子故意逗她:“有一个好消息和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个呀?”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随后响起冰冷的声音,“你真出息了啊,电话还敢关机。”
温月瞬间没了逗趣的兴致,轻声求饶道:“我奶奶去世了,我来医院的时候匆匆忙忙地没注意到手机没电了。”
“哦。”白式雪哼了一声,随后一字一顿地缓缓说道:“我也告诉你一个消息,你做好心理准备。”
白式雪的语气严肃,温月和何晴对视了一眼,两个人都莫名地开始紧张起来。
“什么消息?”
“晚上六点多的时候一个老师给我打电话,她说是你集训班的老师,联系不上你了。”
温月点点头,“对,我的紧急联系人填的是你的手机号,她说啥?”
白式雪故意拖长了语调吊她的胃口,“她说你们统考成绩出了,你......”
温月的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没事的,直说就行,我能接受。”
听到白式雪不太吉祥的语气,何晴轻轻拍了两下温月的手,“没事,校考成绩还没出呢,统考只是个引子。”
“我还没说完呢,你们两个就自哀自怨上了,泄自己士气,出门在外可别说你俩是我朋友啊。”
温月紧张地小腹传来一阵尿意,“那你快说嘛!”
“你统考,总分253,全省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