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族中的宗祠在城北出去的十里地的汝阳县。
这里是陆家的祖宅之地,背靠的乌龙山中便是陆氏祖坟。
族长乃陆善渊祖父同辈的二房伯父,这一脉一直没有离开祖宅,也就顺理成章的守护着陆氏宗祠和祖坟之地。
老族长年轻的时候也官拜二品,虽后辈不太行,但家底丰厚,靠着武安老侯爷在京中的地位,日子过得也算殷实。
可是,自从武安侯爵交到陆善渊手上后,陆善渊不太喜欢搭理这些个陆氏族人,再后来武安侯府出事,他们这一脉赶紧与陆善渊一脉划清关系,无大事则互不往来,他们这一脉行为就比较低调了。
苍浪带了二十来人,个个都是一袭黑袍短黑皮甲,面色肃杀冷冽,像是从战场中染血归来,杀气腾腾。
族长听闻祖坟忽然被一群人团团围住,说是秦菀来了,吓得赶紧被人搀扶着赶过来。
看到半夜三更降临的这群人,心中微惊。
他们个个脸上都写着三个字:找茬的!
不由看向被丫鬟搀扶下车的一袭白色襦裙、披着黑色披风的少女。
黄色油纸伞下,挡住了火把的光芒,一张脸完全沉在漆黑中,让他不由心生不安。
强装镇定,摆出族长的威严:“陆菀,你这是干什么?深夜带着一群人来惊扰陆氏祖先,完全不将你曾叔祖没放在眼里,你太过分了!”
秦菀缓步上前,微微弯弯腰,淡淡道:“陆族长,我叫秦菀。您这句曾叔祖秦菀可不敢当啊。”
族长脸色难看:“陆菀,那只是你自己说的,府衙户籍可没改,陆氏宗祠的籍书上还有你的名字。你年纪小,不懂事,意气用事我不怪你,现在就不要再胡闹了。否则,传扬出去,坏的是你自己的名声。”
扶着族长的是他的嫡长子,年纪和陆善渊一般大,也开口劝道:“孩子啊,你和武安侯府置气,我们都知道,也知道你的委屈。我们也都说过你父亲和你祖母了,都是一家人,生过气也就罢了。”
“对啊,对啊,您现在也是身有诰命之人,岂能如此儿戏呢。”
一群跟来的人开始帮腔,有说她不孝的,有说她鲁莽的……
天下着雨。
摇曳的火把透过雨丝化成飘摇的黑影落在这群的脸上,仿若群魔乱舞。
秦菀冷冷道:“我当众自除名,陆侯爷和陆老夫人并无异议,何况这么久以来,各位陆氏族人也没有和我说过什么,至于府衙户籍我早已办妥,众位明日去查便知。”
他们不可能去查,因为他们根本不关心。
他们只关心会不会影响陆氏利益和名声罢了。
“今日我过来就是遵从皇后懿旨,将已经和离的亡母骸骨挪出陆氏祖坟。毕竟毫无瓜葛了,再留在陆氏祖坟中也不适合了。”
族长的嫡长子急了:“陆菀,你说什么糊涂话呢?那天你在气头上,大家都是为你着想,没有说什么,怎么就当真了呢?”
跟来的陆氏族人也七嘴八舌的指责开来。
“是啊,陆菀,挪坟可是天大的事情啊,你也不能不管不顾大雨天的就带人闯进来吧?这与蛮狠行凶有什么区别呢?”
“你一个小女娘,自己不要脸就算了,简直连祖宗的颜面都不顾了,真是不孝啊!”
“这可是陆氏祖坟,岂是你想动就能动的?绕了陆氏祖先在天之灵,天都绕不过你!”
知若气得浑身发抖,忽地尖利的叫喊:“你们放屁!”
少女的声音尖锐还带着一点颤抖,瞬间划破夜空,紧跟着一道惊雷,一大群叽叽喳喳的人顿时哑火,惊恐的张着嘴不敢出声。
苍浪他们本就听得火冒三丈,他看一眼平日里娇娇弱弱的知若,冷哼一声。
双手跨剑上前:“难道你们想违抗皇后娘娘懿旨不成!又或许打算主动将陆氏祖先的坟全部迁出,奉献给我们的秦夫人?”
“你!胡说八道!”族长气得差点晕厥。
让陆氏祖先向一个女人让坟地?他们陆氏还要不要活在这世上了?
苍浪嗤笑:“我家少夫人被武安侯府一群畜生欺负的时候你们个个都当缩头乌龟,这会跳出来当猴耍把戏,你们这群攀高踩低,无耻之徒,赶紧滚开,否则,爷的刀剑不长眼!”
陆氏族人被气得个个怒目而视。
知若本来被气得眼泪打转,惊愕的看着向来不爱说话的苍狼一连串的骂过去,还真解气。
秦菀懒得和他们继续纠缠,心急想去看看亡母的坟有没有出事。
推开面前的雨伞,火光照着她阴沉的脸,双眸噙着骇人的戾气。
“陆族长,今日我来定是要带走我母亲的棺木的,若是你们胆敢阻拦,就休怪我不客气!”
陆族长被她脸上的表情吓到,也听出她的很绝。
儿子扶着他的手也悄悄按了按他的手臂。
其实,他们早就明白面前这个小女娘已经不是当初那般娇贵好欺了。
何况,如今她的身份也不低,万一晋文侯府的爵位落在她过继的儿子身上,她可是侯爵夫人啊。
儿子说过,不要为了爬不起来的陆善渊一脉得罪了新贵。
陆族长语气软了下来:“陆、秦菀,虽然姓氏改了,可你身上还是陆氏血脉,又何必闹成这样?就算挪棺,那可是大事,得选个吉日,请高僧做法,妥妥帖帖的挪岂不更好?你也不想如此莽撞的惊扰你母亲的在天之灵是不是?”
“我是想妥妥帖帖的挪棺的,可奈何有人不想我安宁。”
秦菀往前走一步:“我本如陆族长一般想,选个吉日,恭恭敬敬的请母亲离开让她伤心的陆家地换个新地方。可陆善渊母子一次又一次挑战我的忍耐极限。我并不想为难与他们无关的其他人,何况,陆族长与陆善渊这一脉也做过交割,平日里并不来往,我怪不着你们。”
“但是,我听闻有人来动了我母亲的坟,若是你们陆氏宗祠护不好自家祖坟,让人惊扰了母亲,那,我绝对也不会让你们安宁的!”
陆族长满脸惊骇。
“怎么可能?我们虽然与陆善渊一脉做过交割,但我们这一脉几辈子人都兢兢业业的护着我们的宗祠和祖坟的!”
陆族长忽然想到什么,一扭头:“快去叫老七家的过来。”
“我在我在。”
一个汉子跑上来,是陆家最穷的一支,人称陆老七。因为穷,没本事,族中就让他们一家守坟。
“今日可有人来过祖坟?又或许陆老夫人和陆侯来祭拜过?”
陆族长觉得秦菀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心里打着鼓,如果是来祭拜了也说得过去。
陆老七脑袋摇成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今年清明还没到呢,我们都准备着清明开祭,各房都没有人来过的。”
秦菀面色冷得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