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彧眸光坚定,平芜也没有开口挽留,淡淡的笑着说:“好吧,再见。”
贺兰彧点点头,绕过平芜刚想迈出屋子,眼角不经意间瞥见旁边没吃完的果子。
纠结了一会儿,贺兰公子还是理直气壮的开口:“喂,那果子我能拿点不?”
平芜转身,看向那些果子笑的温柔而清浅:“好……”
然后就看见贺兰彧径直走向他刚脱下来的黑色外衣,随手系了个包袱,就开始往里面装果子。
平芜:“……”
倒也不至于这样。
贺兰彧却装的兴冲冲的,嘿,好不容易看到这么多能吃的东西。
真不容易。
将包裹塞满,贺兰彧有些意犹未尽的看了看剩下的果子,那神情简直不要太惋惜。
但是自己确实拿不下,贺兰彧在心里咂咂嘴,总算施舍给平芜一个眼神:“走了,再见。”
平芜点点头:“嗯。”
贺兰彧挎上包裹头也不回的走了,留平芜一个人在屋子里对着剩下的果子发愣。
坐了一会儿起身搓搓胳膊,怎么感觉这屋子里冷了点儿?
虽然他的屋子在春山上的冬天,但是他从来没感觉到冷过。
就这样,平芜又变成了一个人。
冷冷清清,空空荡荡。
陪他的只剩春山永恒的雪和一只话都说不了几句的松鼠。
星池里映着一汪融融的日色。
平芜自己在屋子里待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下山玩儿。
平芜眨眨眼睛,本来他都下山了的,但是因为半道救了个奇怪的人,他又回来了。
“松松?”
小松鼠活泼的跑过来,亲昵的蹭着平芜的衣角。
平芜笑的开心:“松松,我们下山玩。”
平芜弯下腰对着小松鼠递过胳膊,小松鼠轻车熟路的顺着他的胳膊爬到平芜的肩膀,开始蹭平芜的脸。
平芜被蹭的咯咯笑:“好啦好啦,走咯……”
小松鼠高兴的吱吱叫。
……
在密林里悠悠逛逛玩儿了一天,待到月白风清,平芜才带着小松鼠趁着皎洁的月色回了春山。
晚上的春山特别漂亮。
平芜的住处有一方绿池,叫星池。
为什么叫星池呢,是因为到了晚上,漫天的星星都会映在其中,池子里会挤满亮晶晶的星星,它们淹没在池子里一闪一闪的,很容易让人想到很多美好的东西。
平芜最喜欢看了。
星池旁边生长着一棵树,枝干稍弯,枝叶奇异,状似谷,黑色纹理。
叫,迷谷。
迷谷这树也很神奇,白日里看着与其他的树无异,但是它到了晚上,却能发出幽幽光华,照耀四方。
上一任山神告诉他,这世间有迷谷存在,是为了给很多很多迷路的人指明方向。
有了晚上会发光的迷谷,他们就能找到家了。
平芜和小松鼠坐在小院子里看月亮,月光温柔的洒下来,映着永恒的薄雪。
……
贺兰彧从春山下来后,在密林里转转悠悠过了一天,也没有走出密林。
深山密林里似乎往哪儿走都一个样,贺兰彧左右都走了走,自然而然迷失了方向。
偏偏天色又暗了下去,贺兰彧找了个地方啃着果子,思考着自己该何去何从。
等他填饱了肚子,四下里找着方向的时候,骤然间见前方某处,有个什么东西发着幽幽的光。
……
平芜趴在石桌上逗着小松鼠,小松鼠绕着他的手转着圈儿,一人一松鼠倒也相处的其乐融融。
贺兰彧借着月色,朝那处发光的地方走去。
只是……
这路,倒显得有些眼熟。
贺兰彧倒是没有丝毫怀疑,这山林间的路他走了太多条,很多都一个样,很显然,这次也毫无例外。
然而爬到了山顶,却见月光下,一个绿衫少年和一只松鼠玩儿的正兴。
贺兰彧眉头一皱:“又是你?”
平芜闻言转过头,意外的看到了早上刚离开的贺兰彧。
竟有些莫名其妙的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庞,贺兰彧却像见了鬼似的。
他怎么回来了?
他怎么回来了!
贺兰彧顿了顿,眸光看向星池旁的迷谷:“不知道。”
迷谷发着幽幽的光,远处看特别显眼的一团光,近处看倒也没有太闪耀,温温和和的,像这个少年。
平芜顺着贺兰彧的眸光看去,突然有些明白过来:“这个是迷谷,从我出生就一直在这长着。”
“它晚上会发光,前辈说,是为了给迷路的人指路。”
贺兰彧收回视线,淡淡的点了点头,过去和平芜一并坐下。
见了生人的小松鼠倒显得没有那么活泼了,依偎着平芜的手心不说话。
两人一松鼠就这么静静的看着月亮。
天色已晚,贺兰彧也没有下山的必要,索性放下包袱,暂时的陪着这个小少年看一会儿夜景。
不得不说,这里的夜色倒挺美。
寒天明月,荧荧薄雪。
迷谷树散出温和的光,星星挤满了星池,整池水都在闪。
平芜有一搭没一搭的摸着小松鼠,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问这个陌生人的名字,想想不太礼貌,于是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贺兰彧一手托头看着月亮,闻言回道:“贺兰彧。”
“你呢?”
平芜笑了,异瞳里像是宛着两汪星池,也随着星星一闪一闪的:“我叫平芜。”
贺兰彧挑挑眉:“平芜?”
平芜重重的点点头,笑容里似揉进散碎的月光。
“你所在的这座山,叫春山,我是这春山的山神。”
贺兰彧静静的等着下文。
平芜好像想起了些温柔的往事,眉眼在月光的映照下玉一般温润。
“我小的时候,那时候还没有名字……”
“有一天,山林间来了一位文人。”
“他在这里游玩了一段时间,走的时候,对着春山说了一句诗:”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追风赶月莫停留,平芜尽处是春山。
那天愁云惨淡,诗人衣衫破烂,却对着春山敞开胸怀,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山林。
平芜一辈子也忘不了自己听到那句诗的那种奇妙的悸动感,这是他听到的最美最美的一句诗。
他想,这句诗真好,里面竟然有他的家。
平芜笑了笑,看着贺兰彧的眼神格外温柔:“然后,我就叫平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