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车上，言清困倦的对前座道：“老金，东西都带过来了吗？”
司机老金回头道：“都准备好了，就放在后备箱呢！”
言清闭上眼睛，神志不清的点了点头，就开始裹紧衣服准备睡觉了。
顾筠然不晓得他们在说什么，看言清一脸疲惫，也就没开口问他。
到了饶城，下车时，他才知道言清开头跟老金说的是什么。
后备箱里摆满了故人用的东西。
言清拎起一沓元宝递给顾筠然，又拎起另一个袋子道：“我不太清楚薛小姐的口味啊，就按照宣城的特色随便准备了点，你跟她说让她不要介意啊！”
明明是沉重的话题，偏偏叫他说的有点滑稽。
顾筠然扁了扁嘴，没说什么。
言清把另一个袋子也挂到顾筠然手上，靠在车边道：“我就不进去了啊，你自己去吧，我在这里等你。”
顾筠然沉默着点了点头。
言清伸手，在顾筠然脸上随便比划了几下：“那个……做好防护措施啊，别叫人认出来了！”
他说完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奇怪。
犹如一个家长交待自家即将出去霍霍人家女儿的猪儿子：“儿子，我跟你说，做好防护措施啊，别把人家小姑娘肚子搞大了！”
好在顾筠然此刻心情沉重，没有多想。
令他窝火的是，他没有想到会在墓地碰到宋嘉仪。
真真应对了那句“不是冤家不聚头”。
彼时已近中午，薛楠和苏锦兰也在，故而当顾筠然见到墓前站了第三个人时，当场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敢！她凭什么敢来这儿！
他记得自己是咬牙切齿向那个人走近的，一脸气势汹汹兴师问罪的样子，看起来像是准备把她撕碎了。
薛楠叫了他两声“顾大哥”，他也没有听见。
薛楠瞧出来不对劲，立刻凑近了宋嘉仪挡在身前。
顾筠然看了薛楠一眼，尚未开口，就听到宋嘉仪在身后道：“阿楠，你让开，我没事。”
薛楠犹豫着道：“可是……”
以往顾筠然不会在面上公然表露他不喜欢一个人，今天却是明明白白写在脸上了，薛楠终究有些担忧。
他不明白二人之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能让顾筠然对她有这么大意见。
“我心里有数。”
宋嘉仪将薛楠轻轻推开了。
顾筠然面上浮起嘲弄的神色。
所谓的心里有数，就是罪魁祸首跑到亡者墓前耀武扬威，还将亡者家属骗的团团转吗？
他正要开口质问，未曾想触及到她的目光，他便再也问不下去了。
那是一种空洞洞的，目空一切的眼神，仿佛自己的灵魂都被抽走，再无其它东西可以失去了。
叫旁人一看便知她此刻心境。
你曾破灭过，便知旁人破灭时是何等模样。
也更加容易从此人身上寻得自己的倒影。
她的眸子澄澈透亮，不带一丝杂质，也因此他从那双眼中看到自己。
他看到自己在她眼中大惊失色，仿佛见到了不该见到的东西似的慌乱不已。
她怎么会有这样的眼神？
顾筠然心神混乱，各种想法交织错杂在一起，吵闹不停。
正疑惑中，听到宋嘉仪垂眸一旁，安静说道：“故人在此，还请顾老师不要动怒，有什么事情，等出去再说吧！”
说罢不再看他，神情肃穆，冲墓碑拜了几拜。
做完这些，宋嘉仪转身同苏锦兰打了声招呼：“姨妈，我下次再来看您。”
她的目光带着一丝留恋，眼角余光扫到一旁的顾筠然，便又将那留恋不着痕迹的收回了。
宋嘉仪同薛楠点了下头，转身离场。
“小宋！”
苏锦兰叫住了她。
她总觉得这个女孩子身上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虽然是第二次见她，却一点也不觉得陌生。
“你……不留下中午和我们一起吃饭吗？难得来宣城一次，以后恐怕也很难见到的……当然，如果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宋嘉仪的身形顿了顿。
她没有回头，缓慢答道：“不了……”
瞥见苏锦兰脸上的失望，她的视线在顾筠然面上一扫而过，飞快的低下了头：“我很想留下的，只是不太方便……您不要生气，我得空了一定来看您。”
她说的情真意切，句句铿锵有力，苏锦兰相信她真的会来的。
“那好，我等着你。”
“嗯。”
宋嘉仪走远后，薛楠默默道：“姨妈，宋姐姐她好像哭了……”
她临走时那句话，说到后面声音有点颤抖，他听出来了。
“我知道。”
苏锦兰摸了摸薛楠的头：“她是真心替小佳感到难过的。”
顾筠然垂首不语。
事情开始往诡异的方向崩坏。
他不明白宋嘉仪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也不明白她刚刚看他那一眼意味着什么。
连他自己都开始怀疑起来，刚刚发生的一切是否真实存在？
又或者一年前发生的事情是否真实存在？
他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顾筠然的思绪混乱不堪，大脑浑浑噩噩找不到正确的方向。
明明脑海里某个想法呼之欲出，这会子却又好像进了迷宫，不停原地打转。
不知为何，他脑中忽然想起一句话来：“我只希望你能睁大眼睛看清楚，不要弄错了！”
他反复思索着这句话，始终弄不明白安安究竟想跟他表达什么。
正混乱中，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顾筠然转过头，薛楠眉眼间带着淡淡的担忧，幽幽看着他：“顾大哥，你怎么了？姨妈刚刚一直在叫你，你都没有反应。”
顾筠然打起精神，向苏锦兰表达歉意：“对不起，苏阿姨，我刚刚在想事情，有点出神了，您不要介意。”
苏锦兰盯着他打量了片刻，开口道：“小顾，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脸色这么苍白？头上还出这么多汗。”
她递过来一张纸巾。
顾筠然接过来擦了擦汗，回道：“没有，早上来的比较急，可能是昨晚没有休息好吧！”
他避重就轻，绝口不提自己生病的事情。
心知刚刚大约是用脑过度，引发了头部不适所致。
苏锦兰点点头。
他不愿说，她自然也不会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