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会,工作人员就将摄影器材都收拾的差不多了,聂导和几名助手跟顾筠然打了声招呼也都撤了。
游泳馆开始清场,大厅很快空了下来。
言清将顾筠然的东西收拾好装入包里,抬手望了下表,向顾筠然示意:“我先将东西放到车里,一会和老金直接开车到这边接你,你顺便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到时候一并带走。”
走到一半,言清一拍脑袋,又折回来了:“我把小节节送我的水杯落在更衣室那边了,你帮我拿一下,就小猪佩奇那个,你知道的吧?”
顾筠然头也不抬,将领口从大衣里翻出来:“知道了。”
言清边走边回头看着他:“交给你了,别给我弄丢了!到时候我跟小节节不好交代!”
顾筠然心烦他的啰嗦,当即拾起桌上的手机,往更衣室的方向去了。
更衣室离这里并不远。
顾筠然拍了一天,格外疲倦。
这会子走起来,便觉得这条路格外长,花费的时间也多了些。
除了大厅,游泳馆其它地方的灯都已经关掉了,连通往更衣室的走廊灯也是暗的,只剩下应急灯在墙上闪着幽暗的光。
顾筠然按了开关,发现并不管用,便用手机开了照明,一路走到了更衣室。
好在没费多大力气就找到了言清的小猪佩奇。
它就放在更衣室的长凳上。
在手机背景灯的照耀下,杯身上的小猪佩奇欢快的蹦跶着,似乎是在欢迎顾筠然的到来。
顾筠然有些不情愿的拿起水杯。
心想这幼稚的图案,也就言清和小赵这对鬼畜情侣欣赏的来。
他只怕是买给颜栩的儿子,人都未必喜欢。
正转了身准备出去,突然觉得身后怪怪的,便回头看了一眼。
但凡只要是有游泳馆的学校,大约都有过那么几个关于游泳馆的传闻,什么为情自杀、溺死水中不得超生云云,总有一些关于水的鬼怪夜谈。
白日里阳光明媚,人声鼎沸什么事情也没有,到了晚上夜深人静,鬼怪就从各个角落里冒出来,搅得你不得安生。
眼前一片黑暗。
人在黑暗之中想要打破心里那点怪谈,第一件需要解决的事情就是照明。
顾筠然心里生出异状,便忍不住凑到墙角,按下开关,试图将这黑暗中的鬼魅一并端了。
“啪”的一声,灯亮了。
顾筠然扫了一眼更衣室,屋子里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
只是靠左边的更衣柜有只门没关,屋里不知从何处蹿来的风,将它吹的吱呀吱呀,弄出一丝细微的动静来。
顾筠然叹了口气,忍不住扶额。
面上讪讪的:果然是太累了吗?
他伸手去摸开关,准备关了灯出去。
不经意间低了个头,放在开关上的手就按不下去了。
一条小溪自更衣箱的角落处汇聚,蜿蜒着流到他的脚下,在灯光的照射下闪耀着晶莹的光泽。
如果不是因为低头那一刹那的反光,他根本不会察觉。
顾筠然走到更衣箱的交界处,这才发现角落里竟然还留有一个间隙,刚好被一侧的更衣箱挡住。
不走近了,根本看不到这里竟然还有一个能容纳人的地方。
此刻,就有那么一个人藏在间隙里。
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黑色的帽子和黑色口罩,连鞋子都是黑色的,那人从头到脚被黑色包裹,只露了一双眼睛在外头。
个子不是很高,从身形来判断应当是女性,她帽檐下露出的头发此刻正滴答滴答的滴着水。
也是这头发上的水,一点一点落到地上,汇聚成地上的小溪。
见顾筠然走过来,那双眼睛里有一刹那的惊慌,右手在这慌乱之中撞到旁边的更衣柜上。
她“啊”了一声,左手抚摸着撞痛的地方,有些慌张的盯着面前的人。
随后,她的眼神一点点趋于平静,望向顾筠然的目光里多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是一种带着期待而又隐忍的目光,是日常习惯将心事藏于心中才会有的目光。
那种目光他只在一个人身上见到过。
那个瞬间,顾筠然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起来,大脑快速运转着,使得他瞬间迷惑,不能自已。
几次深呼吸之后,顾筠然口干舌燥的盯着面前的人。
“……是……是谁?”
出口惊觉嗓音已然沙哑,顾筠然浑不在意,视线兀自锁定眼前那双幽深的眸子。
“顾先生。”
面前之人缓缓开口。
顾筠然的心跳漏了一个节拍。
大脑仿佛在那一瞬间断电,理智尽数离家出走,肾上腺素疯狂飙升。
不过短短数秒,顾筠然的额头就细细密密出了一层薄汗。
大脑一片空白。
多么熟悉的感觉。
那个人便是用这样的称呼唤他的。
这一声“顾先生”,将他心里缺失的那块尽数填满。
也搅得他心里翻江倒海,难以平静。
顾筠然不敢置信的望着眼前的人,右手扶着边上的更衣箱,剧烈喘息起来。
果然是鬼魅夜行,灯光之下也能撞鬼么?
可她,可她……即便是鬼,他也甘之如饴。
“薛……佳?”
顾筠然歪着脑袋看她,一面不安的舔了舔唇。
他激动的语调和颤抖的声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激荡。
他颤抖着唇,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人,从那对幽深的眸子中读到了肯定答复。
似乎有人在耳边欢呼雀跃,高叫着放着烟花。
一阵狂喜自心底喷涌而出,顾筠然的表情管理在这一刻失控。
他颤抖着,带着狂喜的心情将手伸向面前那张的脸,将她脸上的口罩拽了下来。
不幸的是,他脸上的惊喜惨遭现实打脸,猝不及防卒于半道。
情绪急转直下,光速降至冰点,心里刚刚涌起来的那点希望瞬间熄灭,将他打击的连连后退,连步伐都趔趄起来。
顾筠然的脸色“刷”地变的惨白,仿佛五脏六腑都相互移了个位,从内到外都在诉说着“疼痛”二字。
“呵呵……”
“呵呵呵……”
顾筠然扶住更衣箱,吃吃笑了起来。
笑得眼眶泛红,笑得指节泛白,笑得眼泪滑落,笑得快要直不起腰。
他大约是得了失心疯吧,竟然会把自己最痛恨的人,看成了他心心念念,日思夜想的那个人。
任谁看,这两个人都不可能有一丁点相似的地方。
可他刚刚竟然有了那一刹那的错觉。
去他妈的鬼魅夜行!
去他妈的灯光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