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师。”
安安率先开口，打破沉默：“你和嘉仪之间有矛盾，这是你们二人之间的事情，我不便插手，也不便过问。”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矛盾很难化解，我也没有那个能力去化解。今天的事情并不是你的错，我也知道你不是一个会主动挑起矛盾的人，我只是希望以后不要再发生这样的事情，我相信你也不想经常与我们碰面，不是吗？”
安安静静看着他。
“吴小姐，我很抱歉。”
顾筠然垂下眼帘，沉默半晌，方从喉间挤出这么一句话来。
卸下面具的脸上无悲无喜，没有了伪装的顾筠然仿佛自云端落足于土地，终于有了那么一丝人间的烟火气息。
安安叹了口气。
面对他的时候她亦说不出责备的话来。
尤其是顾筠然对着她说出道歉的话，她反而自责难受。
一年前的那天她也在场，眼前之前抱着心爱之人泣不成声的场景她还历历在目。
她记得自己的张口结舌，也记得在场所有人员的诧异。
原来那个向来人前温暖如春、气质温润的人也会有情绪失控的一面。
原来他也是一个落足于尘世的普通人。
原来他不是不喜欢女人，他只是不喜欢宋嘉仪而已。
偶尔几次午夜梦回，她也会回到那天那个时刻，梦里全是顾筠然满眼痛苦，泣不成声的样子。
那是怎样一种绝望呢？
如果说那时候他的情绪崩溃让她诧异，现在他的疏离淡漠才更加叫她心惊。
这说明，顾筠然压根就没从那件事当中走出来。
“顾老师，您已经做的很好了，换做是我只怕也不能够做到这样……心平气和的和……在一起共事。”
她磕磕绊绊的说完这句话，眼底划过一丝颓然。
顾筠然牵了牵嘴角，嘴边那抹苦笑带了悲伤的味道，连安安都嗅出来了。
“今天这件事，我不是想难为您，我也知道按照您的性格，不想跟我们家……扯上什么瓜葛，我只是想我们相安无事的做完手头的工作，不出什么岔子最好。”
“我知道。”
顾筠然缓慢的点了点头。
他抬起下巴，视线在宋嘉仪的病房门口扫了一眼。
里面那个人，果然会如安安所想，也只是想相安无事的把工作做完吗？
“她……”
安安顺着顾筠然的目光，朝病房门口望了一眼，视线闪烁不定。
“算了……”
安安有些心灰意冷，垂着头叹了口气。
她原本想说一句她如今不是从前那样了。
但转念一想，那又如何？
这对顾筠然来说有什么意义呢？
无论宋嘉仪变与不变，她对顾筠然造成的伤害都是恒定不变的。
事情已经发生，哪怕她再怎么痛改前非，也无法改变一早就已经盖棺定论的结局。
多说一句她的好赖，对已经失去的人来说，会有什么不同吗？
安安知道此时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当下也不再多言。
转过身，正面对着顾筠然，同他点了点头算作招呼。
随后，拄了她那只临时买来的拐杖，一瘸一拐的往病房门口走去。
开了门后，她踮着脚，回头望了顾筠然一眼：“顾老师，逝者已矣，但生者总要继续活下去的，我相信她也不希望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
白色的门自眼前慢慢合上。
顾筠然站在门外，一只手无力的下垂着。
床头柜上的向日葵静静绽放着，病床上的容颜一如既往的苍白如纸，娇小的身躯紧紧裹着被子。
屋里充斥着主持人的解说，丝毫没能吵醒病床上沉睡的宋嘉仪。
“好，我们看到5号球员一个借位，他抢到球了！传球传球！”
“他没有选择传球，他直接射门了！”
小宇伸手按住阿智的手机，双眼不安的看着门口：“你快点关了！一会安安姐进来看到了又要说你了！”
阿智用力掰开小宇的手：“走开！我还没有看完！”
“没有进，有点遗憾，看来还需要再接再厉呀！”
“他今天有点发挥失常啊！”
小智急得满头是汗：“你快点关了啊！要看你自己出去看，不要连累我一起被骂啊！”
阿智白了小宇一眼，说话倒是不紧不慢的：“解说员都没有你话多！她都睡了一夜了，要醒早醒了！”
两人争执中，手机自沙发落到地上，阿智不耐烦的弯下身去捡。
病房门突然打开，将两人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之后，两人齐齐站起来立到一旁。
“宋董，张秘书，你们来了。”
宋晋远风尘仆仆的进来，进门直奔病床而去，对这两人视而不见。
张秘书跟在后头，向二人点了点头，视线在病房扫了一圈，没看到熟悉的身影，登时有点不高兴：“安安呢？”
小宇道：“安安姐伤的不轻，现在在换药，估计快好了。”
宋晋远快步走到病床前，俯下身，心疼的摸了摸自家爱女的脸。
转过身时，脸色十分难看：“她睡了多久了？她的主治医师呢？现在什么情况？安安呢？就只有你们两个守在这里？其他人呢？”
一句话里全是问号，恨不得将宋嘉仪身边之人尽数问责个遍。
小宇不安的缩了缩脖子，侧过脸，悄然与阿智交换了个视线。
阿智面上并无什么表情，依旧大刺刺的站在那里，右手揉了揉鼻子，一脸平静的说道：“出去了。”
宋晋远的脸一僵，还待继续问，门口传来拐杖与地面撞击的声音。
安安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走到门口，发现病房门开着。
正疑惑中，身后猛然冲出来一个人，抢在她面前进了门。
这人压根不看她，直接越过她，快速冲到宋晋远面前：“宋董，您来了。”
他边说边将白大褂的领子翻出来，白大褂胸前的口袋上绣了“韩旭”二字，是宋嘉仪的主治医师韩旭。
他的胸口急速起伏着，显然得到消息是急匆匆赶过来的。
安安原本就脚下不稳，被他这么大力一个冲撞，人在门上“砰”的撞了一下，登时眼冒金星，眼看就要摔倒。
张秘书一个健步过去，速度快的堪比刘翔，在安安快要落地之时一把捞起了她，将安安稳稳的抱入怀中。
拐杖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安安在惊呼声中和张秘书四目相对，气氛说不出的尴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