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了好一会,才意识到自己的视线有些肆无忌惮,迟疑着举起右手,咳嗽了一声,默不作声将视线转开了。
“那个……我刚下飞机,对这边人生地不熟,薛小姐……你来这边也有几天了,对这边应该比较熟悉了吧?”
顾筠然抬起头,不安的看了她一眼:“不介意的话,能带我一起吃个晚饭吗?”
说罢,他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示意自己真的很饿。
“飞机餐真的很难吃的……我一口都没吃呢……”
薛佳侧过头,大约是在思考他话中内容的真实性。
顾筠然见她不说话,心里愈发忐忑,便不停的没话找话,试图引起薛佳的注意。
“我真的很饿呀……”
“阿言这家伙,路上都没给我备点干粮,准备的全是他自己爱吃的……”
眼见一个由头不行,他便另起一个:“我怎么说也算请薛小姐吃过两次饭了……回请一次,总归不为过吧?”
撒娇不行,卖惨不行,这位跻身娱乐圈前端的顾大明星开始道德绑架了。
薛佳依然保持着刚才的姿势。
一样的套路重复用过几次之后,再迟钝的人也会有所察觉。
上一次他道德绑架自己什么来着?请咖啡?还是拜托她陪他逛饶城来着?
霞光里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像振翅轻舞的蝴蝶,轻盈而美好。
薛佳转过头,微笑着说道:“顾先生怎么知道我来了有几天了?”
空气中有几秒钟的安静。
喷泉附近人来人往,喧闹异常,安静的是某个人漏了一拍的心跳,是某个人突然空白的大脑。
“我猜的。”
顾筠然镇定自若的答道,目光不闪不避,直直向薛佳看去。
他不逃避,只要他目光清明,不闪不避,假的也能变成真的。
这当口他要是逃避那岂不是坐实了他在胡扯。
“这样啊,顾先生猜都能猜的这么准。”
薛佳低下头,脸上浮现一个若有所思的表情。
顾筠然的心跳又漏了一个节拍。
她每一个低头思考的瞬间,他都感觉自己被她抓住了命脉,明明前一刻还是他在追,她在逃,怎么瞬息之间,两人就调换了角色呢?
这次,他不知道有什么在等着他。
很快,薛佳就抬起头,一脸平静的说道:“那我想顾先生也能猜中附近哪家餐厅比较好吃,应该都不用我带,毕竟,你这么神通广大。”
说罢深深看了他一眼。
顾筠然将双手插入大衣口袋,脸上浮起一个尴尬的表情,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寂静的氛围再次将二人包围。
一群旅行团刚退了房,浩浩荡荡从大堂出来,一个推着行李箱的游客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聊天,眼看就要撞到薛佳。
在那之前,顾筠然快速的将薛佳拉进了自己怀里。
夕阳下,薛佳眉如远岱,眼含秋波,唇似桃花——他终于看清了她脸上的表情,心里那股子躁动突然就平息下来。
那名游客发现自己捅了篓子,急急用英语说了句抱歉,随后转身离开。
两人近在咫尺,近的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
薛佳用力推了推顾筠然,没能推动,触手是他坚硬的胸膛,她不由得红了脸。
眼前这个人,看起来蛮瘦的,没想到衣服下的身材却格外有料。
顾筠然依旧保持刚刚的姿势,目光不闪不避的落在她的唇上、鼻子上,以及她好看的眉眼上。
他就像个采集信息的航拍仪,来来回回的将她好看的五官扫了个遍。
薛佳偏过头,试图避开顾筠然灼热的目光。
过了一会,发现顾筠然依旧牢牢盯着她,既不放手,又不肯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
薛佳用力咬了咬唇,脸上闪过一丝羞愧之色。
那肆无忌惮在她脸上流连的视线烧得她面红心跳,烧得她脸颊滋滋冒烟。
再这样下去,她觉得自己撒一把孜然就可以出锅了。
薛佳感到前所未有的慌张,右手敲打着顾筠然的胸膛,用快要哭出来的声音说道:“顾先生,你……你打算抱到什么时候?”
顾筠然的面色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
他望着怀里低眉垂目,两颊艳如晚霞的女子,薄唇轻启:“薛佳,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你知道的,对吧?”
薛佳垂眸不语,脸上的羞涩尚未退却。
知道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非要在这种时候以这种姿势说这种话吗?
胸腔里那颗供血的器官乱跳得都快炸了,她哪有心思去应付他说的话?
她真的是……欲哭无泪啊。
“你不答,我就当你知道了。”
顾筠然凑近她的耳畔,缓缓说道。
“哪有这样的……”
薛佳咬着唇,声音呐呐犹如蚊蝇。
她忽闪的视线遇上顾筠然炽热的目光,根本不敢直视,只好胡乱将头低下去。
然而此刻她在顾筠然怀中,顾筠然的左手揽着她的背,右手揽着她的腰,动一下便是耳鬓厮磨,实实在在是我为鱼肉,人为刀俎,又能低到哪里去?
“我不知道!”
她几乎是闭着眼说出口的。
实在是没有勇气再看顾筠然一眼。
“哦……”
这一声“哦”余音悠长,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轻轻飘入薛佳耳中,随即便不说话了。
薛佳忍不住睁开眼睛。
哪知顾筠然此刻正气定神闲的看着她,似乎早就笃定她会睁眼。
“你……!”
薛佳脸红到滴血,耳后皆是一片滚烫,莫名有种正中敌人下怀的感觉。
顾筠然的唇角勾起一抹笑容,深邃的眼睛里仿佛藏了一个宇宙,广阔无垠,浩渺不可度量。
他抬起右手,将薛佳脸上吹乱的头发勾至耳后,低声说道:“那你总该知道,我是喜欢你的吧?”
一阵酥痒的感觉自心头蹿起,一点一点蔓延到身上其它地方。
薛佳死死咬着唇,一声不吭。
她觉得自己快要将唇咬烂了。
她知道他的心意,所以无法说不知道,可这就意味着自己将要直面他给自己的压力,意味着需要打破外面那层坚硬的壁垒,将自己毫无防备的暴露在他面前。
“我……我……”
如果可以的话,她依然希望自己做从前那个不食人间情爱的薛佳,活在自己为自己建造的乌托邦里。
可奈何眼前有妖孽作祟,试图扰乱她的清明。
她无法仅靠咬紧嘴唇坚守自己的道心。
因为她知道。
她的心,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