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间的吃饭,往往都带有一定目的性。
譬如我想同你有个约会,通常说约到了就是成功的一半——对方至少对你不讨厌,或者说印象不错。
因此带着不讨厌,甚至是印象不错的心情同你进餐,如果此时男方表现得体,言谈有趣,通常是以平方的形式增加好感度。
若是表现得不太得体,形容猥琐或举止欠佳,那便没有以后了。
顾筠然举止贴心,照顾薛佳面面俱到,且会保持适当分寸,不会让对方感到不自在,潜移默化中,确是让薛佳对顾筠然有所改观。
只不过,这所谓的改观,大约也就是把顾筠然归类为狐狸,改为归到浣熊之类的范围。
前者灵动可爱,后者憨态可掬,至于狡黠程度么,薛佳觉得一半一半。
此刻,刚刚晋升为浣熊的某人正贴心的将刚刚切好的牛排换给薛佳。
薛佳受宠若惊的接过了,低声说了句:“谢谢!”
脑中却不自觉在想,顾筠然拍了那么多戏,戏里戏外只怕没少给女主角切牛排。
难怪这牛排切的精致齐整。
对面的妖孽并不知道她的想法,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容看了她一眼。
米其林三星果然是金字招牌,牛排嫩滑爽口,汁水充足,松茸汤奶味浓郁,入口香味十足,唇齿留香。
薛佳三餐未进,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原本精神还有些恹恹的,食物入口后,立刻觉得精力一点一点的恢复了,人也舒适了不少。
人舒适了之后,心情就会变好,整个人的气场就完全不一样了。
顾筠然见她吃的矜持优雅,一派从容,完全不似点单时的蹙眉头痛,想来这家餐厅的饭菜合她胃口,心下略宽,思忖着回头要找个东西奖励一下言清,以鼓励他再接再厉。
“上次没有来得及问你,薛小姐签的是哪家公司?”
关于这个事情,顾筠然没有想太多,因是在摄影棚遇上的,理所当然的将她想成了拍平面的模特。
薛佳亦没有想太多,直接说道:“我在利威工作了五年。”
“哦!”
顾筠然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五年的话,那你之前一直是负责平面拍摄这一块吗?”
这让他微感疑惑,薛佳的拍摄技巧很生涩,分明不像是有经验的老手,再者他曾让言清去打听薛佳签的是哪家公司,当然并没有打听出什么。
薛佳歪着脑袋思索了一下,觉得他可能是误会了。
她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才抬起头,缓缓答道:“不,我是负责广告策划的,之前一直在策划部工作,这次么……”
薛佳轻轻笑了下,眼底划过一丝无奈,右手将餐巾放到桌上:“这次纯粹是因为意外,才会被派遣到摄影棚。”
顾筠然微微一怔,随即释然。
如果薛佳真的做了五年的平面模特,他不至于一无所知。
“有一点在意料之外,又有一点在意料之中。”
顾筠然抿着嘴,眼睛好似山涧的溪水,清澈见底。
他带着一片赤诚而来,所思所想尽数装在眼睛里,供她读取。
薛佳不明所以,抬头向他看去,目光直直照进他心里:“为什么?”
顾筠然耸肩,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扩散开来:“负责广告策划的人,突然跑去拍平面,肯定很意外。”
这个理由说的还行,薛佳点头表示认可。
顾筠然又笑了:“当然因为长得漂亮的话被派遣去拍平面,又恰巧在意料之中。”
意外之事,即所谓不请自来之事,虽然有好坏之分,但于很多人来说,意外之事的发生,也是需要本钱,或者运气的。
于薛佳来说,漂亮是她的本钱;于顾筠然来说,遇上她——是他的运气。
薛佳忍俊不禁,双肩随着浅笑微微抖动。
这一笑如寒夜掌灯,温暖美好,又好似春风过境,留下无限柔情。
顾筠然不由得看呆了,视线静静落在薛佳身上,他听见胸腔处传来强劲有力的心跳声,,一下一下敲击着自己的胸膛。
顾筠然低下头,端起桌上的杯子一饮而尽,试图通过冰水按捺住心中的悸动。
薛佳好不容易止住笑,理了理身上笑得有些松散的衣服,抬头说道:“顾先生,从前不晓得,你在言语上有着颇高的造诣。”
这话褒贬难辨。
但佳人笑得如此开怀,想来也不会贬到哪里去。
顾筠然用“哈哈哈”掩饰尴尬。
氛围这东西很重要,营造的好的话,可以引蛇出洞,带出喜欢;营造的不好的话,可以轻易幻灭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好感。
一顿饭吃的还算轻松,两人就着氛围交谈,聊了些饶城趣话。
除了外包间有个时不时散发阴郁气息的言清,整场饭局可以说是堪称完美。
言清时不时的歪过头,伸长脖子瞟向内包间。
顾筠然的方位正好坐在他对面,有时跟他四目相对,言清就会眼神发力,并用食指和中指指着自己的眼睛,再转过去指着顾筠然的眼睛,示意自己在牢牢盯着他。
表情时而狰狞,时而抽搐。
他用他浮夸的演技,表达他对顾筠然这种重色轻友行为的愤怒。
顾筠然统统选择了无视。
尽管作为电灯泡人物被安排在外包间,言清仍不忘拍了照片发到老同学群炫耀。
毕竟,连明星都难预约的米其林三星餐厅,并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吃得上的。
至于桌上的蛋炒饭,他就不拍了。
忘了说了,西餐厅没有蛋炒饭,那碗蛋炒饭是他亲爱的大学同学王京林同志亲自下厨给他做的。
吃完饭后,薛佳开车回家。
头顶艳阳正高照,炎热的温度试图透过车窗渗进车里,即便空调已经调到极低的温度,薛佳依然能感觉到阳光透过车窗射在脸上的灼热感。
知了在树上叫得有气无力,树影晃动,热气蒸腾,这个夏天热情而奔放,而她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情,踩着油门,缓慢的驶过她常走的那条路,忽然之间觉得一切都开阔起来。
道路两旁的树好像高大了一些,街角的咖啡店新换了店员,穿着围裙的小哥顶着热情的笑容在门口分发咖啡;路口的红绿灯等待时间似乎也没有那么漫长了。
等红灯的间隙,薛佳抬起头,不期然瞧了眼毒辣的日头,心里隐约有种感觉,她还是她,但好像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