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0章 刘闽的野心
有没有可能，那份诏书确实是汉景帝给的，只是汉景帝也故意没有让御史记录在案，一旦窦婴拿出来，便是死罪的铁证，窦婴一家的生死便由汉武帝随意决定了。
那份诏书，不是汉景皇帝留给窦婴保命的，而是给汉武帝对付窦氏外戚的把柄。
由此可见，汉景帝和汉武帝都需要拉拢窦氏外戚来提防梁王刘武窃取皇位，可同时也苦于被窦氏一族架空皇权。孝文窦皇后死后，支持刘彻推行建元新政的窦婴都遭到如此清算，其他窦氏外戚由此可见一斑。
陈皇后作为孝文窦皇后最爱的女儿馆陶长公主唯一的女儿，注定了会被汉景帝拿来让孝文窦皇后妥协的砝码，汉景帝压根不可能让陈皇后有嫁给他儿子之外的选择。
后人总喜欢将陈皇后的失宠归咎于她娇纵跋扈，心胸狭隘，多年无子，以至于在后世《汉武故事》这种小说里给她按了个陈阿娇的名字，甚至被后世拿来警示训诫女子不可娇纵，不可嫉妒，否则纵然高贵如陈皇后，也必然失宠。
可又有谁知道，即便她生儿育女，温柔和顺，面对汉武帝铲除窦氏外戚的决心，她必然是要被废的。
如果还有一线生机，估计就是在孝文窦皇后还在世时，及早自己或者后宫妃嫔能够诞下皇子，然后杀了与孝文窦皇后不和的汉武帝，扶幼子登基，在孝文窦皇后死后，以太后身份临朝称制，成为窦氏一族瓜分皇权的主心骨，继续窦氏一族的辉煌。
这也是为什么会有人猜测，汉武帝前期会不会是不敢要孩子，毕竟建元新政时，孝文窦皇后想要废帝的意图已经非常明确了。
所以刘闽说的，陈皇后可能真正被废的原因是谋反，也许确实更加可能，大张旗鼓的将巫蛊一事闹大，只是为了遮掩真正的原因。
只可惜孝文窦皇后死的太早了，窦氏一族已经被汉武帝清算的差不多了，陈皇后再想动手，也不过是穷途末路的垂死挣扎。
待陈皇后被废，汉武帝长子出生，时间刚刚好，就像上天都站在汉武帝这一边。
这和卫子夫巫蛊之祸时矫诏起兵何其相似，那时霍去病和卫青都已故，卫氏一族在军队中残存的势力也被汉武帝拔除。
那么，想通其中关窍的李夫人，又该怎么选择将来的路呢？
或者说，刘闽希望李夫人该怎么走呢？
已经完成了杀母夺子的李夫人。
“刘闽。”遥渺渺转头盯着刘闽，神色冷肃，“本宫突然想起来自己好像对你一无所知。”
刘闽一怔，旋即俯身叩首道：“微臣愿追随殿下，为殿下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遥渺渺没有丝毫的感动，平淡地道：“理由。”
刘闽抬起头，脸上极为尴尬，迟疑片刻后，孤注一掷地道：“微臣想要能一直被殿下看见，求殿下给微臣被重用的机会，微臣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刘闽一直给遥渺渺的感觉是一位温文谦卑，不问朝政，一心扎在书堆里的读书人。
可现在遥渺渺发觉自己错得离谱， 刘闽刚才的紧张也不是出于违背了刘彻不许他人提及陈皇后的皇命，而是在权衡挣扎要不要豁出一切博个前程。
忽然地，遥渺渺笑了起来，居高临下地垂眸看着刘闽：“你凭什么让本宫信你？”
刘闽闻言松了口气，眼中浮现出光彩，侃侃而谈他对儒家思想和治国理念的见解。
遥渺渺不置可否地听着，眼前的刘闽和法庭上的沈墨白重合了起来。
你想要什么？
想要被看见。
沈墨白在法庭说：“做好亲子鉴定，并且和遗嘱一起公证并备案是我教的。”
他还强调：“刚才开庭的时候，法官报过参加庭审的律师名字，但我想大家可能都未曾在意，那么在这里，我介绍下我自己。”
他说：“虽然我很少接案子，但是我想你们应该在网上对我有所耳闻。”
那时，遥渺渺坐在旁观席，一直觉得不舒服，只是不知道缘由。
现在，遥渺渺终于从刘闽身上发现了这种违和感何来。
沈墨白作为律师，明明可以一下子拿出所有证据和遗嘱，可偏偏他选择一件一件的拿出来，致使整个庭审过程更像是在戏耍郝凌霄和周流波，带着一种恶意的引人注目。
与其说他在为穆谷瑶抱不平，倒更像是他在享受穆谷瑶的死亡。
他就像是停驻在尸体上噬尸食髓的蝴蝶，贪婪地享受着死亡的血肉，然后张扬着他那奇诡的翅膀，炫耀他自身的存在。
每次庭审必戴的金丝眼镜，胸前那朵鲜红艳丽的玫瑰，成了他的标志，也让他得到了“律师界圣殿骑士”的称号。
圣殿骑士嗜血吗？
那种血与铁，死亡和荣耀交织而成的万人瞩目。
面前这个曾经埋首书堆的刘闽呢？
也期待着一场风云变幻，血流成河？又或者是背后捅刀。
刘闽是天禄阁里的小官。
遥渺渺想起她去天禄阁那次，随行人员就提及天禄阁有许多学士校勘着述，征询是否要清阁。
当时未曾细思，如今想来，在汉武帝罢黜百家，尊崇儒术，表彰六经的大环境下，能在天禄阁校勘着述的必然绝大部分是儒士。
“刘大人既然对儒学有如此见地，何不投入太子门下？”遥渺渺状似平常道。
刘闽一惊，忙俯身道：“微臣不敢欺瞒殿下，微臣乃是刘氏宗亲。”
遥渺渺讶异地挑了下眉，没有说话。
刘闽姓刘，自然是刘氏宗亲，可在朝堂和宫内，这句刘氏宗亲往往只特指是皇族血脉。
“虽然如此，可因微臣流有吕氏血脉，向来被排挤在朝堂之外。”刘闽苦笑着摇头，“微臣本以为会就这般了此残生，没想到能有幸得遇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