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黄昏时分。
拍卖会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刘在与万寿山始终未曾出手。
巾会枯瘦的手指缓缓展开一幅古旧画轴,画卷泛黄,边缘已有破损,却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沧桑气息。
画轴分四卷。
第一卷:四名形貌奇特的妖族修士,凌空而立,各自掐诀施法。
他们周身妖气冲天,竟将某处撕裂出一道幽深洞口——观其威势,至少都是金丹巅峰以上修为!
第二卷:四名修士先后踏入洞中,为首者回头张望,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贪婪与警惕。
第三卷:洞内竟隐藏一片残破的古城废墟!
半数建筑已然倾塌,而完好的屋舍内,隐约可见法宝、灵材散发着莹莹光辉。
四名修士分散搜寻,有人捧器狂喜,有人对剑垂涎,有人则对材料邪笑……
第四卷:血色浸染画卷!
唯有一人踉跄逃出,衣袍破碎,面如金纸。
他怀中紧抱某物,回头望向正在崩塌的洞口,眼中满是难以言喻的恐惧。
“嗡——”
三层雅间内,数道强横神识同时扫过画轴!
就连始终闭目养神的貊邪都猛然睁眼,毒龙般的竖瞳死死盯着画卷。
巾会嘴角微扬,故意沉默不语。
他知道,越是让这些老怪物自行揣测,越能拍出天价,多年的拍卖会经验,让他拿捏认人心,游刃有余。
刘在指尖轻抚谛灵兽,小兽突然焦躁不安地抓挠他的衣袖,金纹明灭不定,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老祖,这画看起来不凡啊!”万寿山喉结滚动。
刘在眸中金芒,一闪而逝,低声道:“有点意思,看来这画也是同出自那葬仙窟?”
毒疤猛地拍案而起,凭栏下眺,眼中迸出贪婪绿光:“那人怀里抱的,绝对是万妖幡!错不了。”
火焱真君嗤笑一声,周身火焰纹路明灭不定:“万妖幡?”他声音陡然拔高,“那可是传说中的玄天至宝!怎会流落此界?”赤红瞳孔斜睨毒疤,“毒道友,说话前先过一过脑子,免得贻笑大方。”
“你!”毒疤脸上疤痕扭曲如蜈蚣,“火焱老儿,你既如此博学,可知那究竟是何物?”
“本君不知。”火焱真君袖中窜起一缕真火,“但至少不会信口雌黄。”
“够了。”
一道清冷女声突然压下争执。
三层某雅间,珠帘轻晃,隐约可见一抹窈窕身影。
“那逃出之人,分明是六尾圣君。”女子声音带着与生俱来的傲然,“夜魂幡至今供奉在六尾族圣地——二位这般聒噪,倒像没见过世面的山野村夫。”
令人诧异的是,方才还剑拔弩张的火焱真君与毒疤,此刻竟同时沉默。
原因在于,这女子,他们二人认识,并且她的夫君,是他们联盟的掌舵者。
貊邪阴恻的笑声打破了寂静:“福竹道友,这般笃定,莫非亲眼见过夜魂幡?”
珠帘后传来杯盏轻碰之声:“见没见过有何要紧?眼下拍的,不过是幅残图罢了。”
“呵呵,道友说得是。”貊邪突然转向拍卖台,声音骤冷,“巾会老儿!你还要磨蹭到几时?快点报价!”
巾会不慌不忙抚过画轴:“既然貊邪道友心急……”他枯手一扬,“底价十万灵石。巾某希望此画花落道友口袋?”
“二十万!”貊邪直接翻倍,狞笑着环视全场,“呵呵,本君看上的东西,还从未失手过。”
毒疤突然阴笑:“五十万。”
“哗——”
整个拍卖会场瞬间沸腾!
这般加价幅度,在百族拍卖会百年历史上,仅出现过三次。
一次在三十年前。
一次在百年前。
而这次,毒疤竟为一幅残图,直接打破过往的沉寂!
这等天价灵石,直接让一二层的炼气、筑基修士集体失声,就连不少金丹修士都倒抽冷气,只能屏息观望这场元婴老怪之间的厮杀。
然而。
“五十五万灵石。”
二层某雅间突然传出一道沙哑声音,竟是一位神秘的金丹修士!
全场哗然!
要知道,敢在元婴大修虎口夺食,要么是疯了,要么背后站着大族。
“哪来的野狗也敢吠叫?”貊邪袖中毒雾翻涌,“六十万灵石!”
珠帘后的福竹轻笑一声,玉手轻抬:“七十万灵石。”
那金丹修士竟毫不退让:“八十万灵石。”
毒疤脸上疤痕充血,狰狞如蜈蚣:“一百万!本座看谁还敢加……”
“老祖……”
万寿山急得额头冒汗,不停用眼角余光瞥向刘在。那眼神分明在说:这等至宝,您怎还不出手?
刘在却悠然抿了口茶,传音道:“怎么,你觉得此图值得争?”
“当然!”万寿山差点喊出声,急忙传音,“图中藏宝,说不定有逆天机缘啊!”
刘在指尖轻抚谛灵兽,唇角微扬:“那地方……本座已知在何处。何必再竞拍此画?”
“什么?!”万寿山瞳孔骤缩,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细缝。
此刻,那二层雅间,“一百五十万灵石。”响起,整个会场瞬间陷入死寂。
一次性加价五十万!
这在百族拍卖会的历史上,尚属首次!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低阶修士都屏住了呼吸,生怕元婴大修的怒火会殃及池鱼。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三层的元婴修士们,竟集体选择了沉默!
“一百五十万灵石,第一次。”
“一百五十万灵石,第二次。”
“一百五十万灵石,第三次——成交!”
巾会的木槌重重落下,那幅残图,最终竟落入了一名金丹修士手中!
这一刻,百族拍卖会隐藏的强者为尊的火苗,似乎被彻底打灭了。
接下来的竞拍,气氛陡然变得热烈起来。
筑基修士开始大胆叫价,金丹修士们不再畏首畏尾,甚至连炼气期的小修也敢参与争夺——仿佛那层对元婴修士的敬畏,随着残图的落槌,烟消云散了。
三层的雅间内,元婴老怪们的脸色一个比一个难看。
貊邪的毒雾,在周身翻滚,火焱真君的真火忽明忽暗,福竹的珠帘后传来茶杯碎裂的声响……
元婴的威严,今日竟被一群蝼蚁践踏!
唯有刘在,依旧淡然自若。
他轻抚着膝头的谛灵兽,对场中的闹剧,漠不关心。
因为这些所谓的宝物,在他眼中,不过是一堆破烂罢了。
直到,第三日下午。
“下一件拍品,”巾会枯瘦的手掌掀开玉匣,一缕幽绿的火焰腾空而起,“绿火翎!”
刘在缓缓睁开眼睛,从局外人,转到局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