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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温的讲述,让我感觉到了一阵不安。人间路重出江湖,可能真的和几十年前一样,要掀起一片血雨腥风,而且,这一次的波折,多半会比几十年前更加剧烈。

尤其是她提到黄泉图的时候,我更是不安。我见过黄泉图,那张图,是在青萝手里。这么要紧的东西,为什么会在青萝手里?

想到这儿,我忧心忡忡,不知道青萝有没有去桐川,也不知道那个老人有没有把话传给她。

但是眼下已经到了这一步,无论如何,先要把玉顶炉给夺回来。

我跟孟温又说了几句,天色已经不早,她带着小可怜去休息,我吹熄了房间里的灯火,等到四下无人的时候,悄悄的溜了出去,又戴上面具,朝着松鹤堂而去。

小镇不大,一到夜晚,便一片寂静。我顺利的到了松鹤堂,看到大门已经关闭,我就来到了后院的围墙处,无声无息的翻了过去。

我这边刚刚翻过院墙,立刻看到后院一间房屋的门打开了。我赶紧躲到墙角的黑暗处,凝神望去。

上次来到松鹤堂,在这儿坐了半天,我觉得松鹤堂只有鹤叟一个人。此时此刻,打开房门的也正是鹤叟。

他穿着一身黑衣服,手里拿着一个小包袱,打开房门之后,匆匆的从后院的一扇小门走出去。我这边刚翻过墙,鹤叟又出门了,我只能重新翻出去,暗中尾随。

鹤叟走的很快,贴着墙根,一直走出小镇,然后顺着小路朝着河滩的方向走去。我保持着一段距离,不紧不慢的跟着。鹤叟大半夜的出门,肯定是有事,我耐着性子,想看看他要去做什么。

鹤叟把那个小包袱紧紧的抱在怀里,我不知道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但看着鹤叟的神情,就知道肯定是要紧的物件。他走在前面,不时的四下张望,不过我隐藏的很好,鹤叟一直没有发现我。

就这样,我尾随鹤叟来到了河岸边。现在的河水已经没有盛夏时节的水位高,鹤叟还专门找了一个水流缓慢的河湾。小镇的人很少到河边来,尤其是在寂静的深夜里,除了鹤叟,整片河滩就再没有别的人。

鹤叟在河边盘坐下来,小心的打开了手里的包袱。包袱里面是只盒子,等盒子打开,我就看见鹤叟从盒子里取出了玉顶炉。

他把玉顶炉放在面前的沙地上,又四下望了一眼。紧跟着,鹤叟盘坐的端端正正,好半天都没有动静,似乎跟睡着了一样。

我摸不清他的底细,反正已经见到了玉顶炉,所以我就不那么着急了,依然沉下心,仔细的关注着。大约一刻之后,沙地上的玉顶炉突然轻轻的颤动了一下。

随即,玉顶炉像是长了腿,在沙地上不断的颤动前行,一抖一抖的来到了浅水边,看样子,玉顶炉像是要从这里没入水中。

我看的很认真,鹤叟从放下玉顶炉之后,就再没有别的任何反应,整个人宛若化作了河边的一块石头。

看到这儿,我心头略微有数,这个鹤叟,多半是修过道家观想的。

观想,说白了其实就是神魂出窍,我心里生出这个念头,再看看像是长了腿一般移动到水边的玉顶炉,突然明白了过来。鹤叟绝对学过观想,他的神魂此刻已经出窍了,附着在了玉顶炉上。

滔滔大河之下,隐藏着不知多少秘密,但是水性再好的人,在水里也不过能呆上片刻,根本无法潜入到河底。然而,神魂却不同,神魂无形,不需要换气,如果附着在一个合适的载体上,就能沉入到河底的泥沙深处,去探知那些谁也不知道的隐秘。

毫无疑问,玉顶炉这件神器,就是一个合适的载体,它可以带着鹤叟的神魂,到河水的深处去。

我心里一阵惊喜,原本想着来鹤叟这里夺走玉顶炉,势必要费一番功夫,没准还得动手,可是,我没想到鹤叟会深更半夜的跑到河边来,借助玉顶炉入水。神魂出窍的人,就和行尸走肉一样,没有任何反应,现在就算我揪着鹤叟抽他耳光,鹤叟也一无所知。

我想到了这些,专门试探了一下,从藏身处慢慢的走出来,鹤叟果然没反应。我一直走到鹤叟的身边,在他身前身后来回转了两圈,鹤叟还是和一块石头一样,双目紧闭,端坐如山。如此一来,我就放心了,鹤叟肯定不会还手反抗。

我直接就跑到浅水处,这时候,玉顶炉已经没入了水中,只是还没走的太远,水面微微泛着一片涟漪,我一伸手,探入河水里,抓起了玉顶炉。

玉顶炉被我抓起来的时候,就像是有灵性,还在我手里不断的颤动。我一手按着玉顶炉,突然又想起了些事情。

鹤叟的神魂在玉顶炉中,这时候我突然出现,抓到了玉顶炉,鹤叟的神魂,肯定会重新回归身躯,神魂回归,人就苏醒了,我一阵后悔,感觉自己还是太心急了,把这茬都给忘了。

我急忙把玉顶炉丢在沙子上,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鹤叟身边,抽出手里的匕首,在他美心上方大约两寸处,来回划了几刀。

这个地方,是人身上的祖窍,是唯一可以供神魂出入的地方,祖窍如果被毁了,神魂出不来,自然也就进不去。

鹤叟的祖窍被我划的稀巴烂,那只玉顶炉也在沙子里不停的颤动着,显然是鹤叟的神魂想要回归,却进出无门。

我也不管那么多,人的神魂一旦无法回归体内,那么过不了太久,就会慢慢消散。神魂消散,躯壳也会跟着死掉。我一心想要拿回玉顶炉,而且,我觉得鹤叟不是什么好人,所以现在不理会他的死活,抓着玉顶炉就要走。

这一瞬间,玉顶炉突然停止了颤动,然而,小小的炉子好像变得有千万斤重,我竟然拿不动它。

这一定是鹤叟在作怪,只不过他现在完全是身躯和神魂分离的状态,想作怪也翻不起太大的浪花。我仍旧不予理会,双手用尽全力,勉强抱起玉顶炉,使劲的在沙地上磕了磕。

玉顶炉依然沉重,但是,却不再抖动了。我就不相信,鹤叟现在这样,还能怎么跟我作对。我使劲抱着玉顶炉,一步一步的朝回走。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玉顶炉突然嗡的一下,像是要爆开了似的。我丝毫没有防备,整个人都被玉顶炉的轰鸣给震动了。脑袋随即一片眩晕,眼睛和耳朵顿时也好像失灵了一样。

我晃了晃头,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这一回头,我突然发现盘坐在河边的鹤叟没了踪影。

我疑心是不是自己眼花了,可是揉揉眼睛,却依然看不到鹤叟的身影。我顿时觉得心里发毛,鹤叟的神魂无法回归体内,身躯就和一块木头一样,是无法动弹了,这短短的瞬间,鹤叟能跑到哪儿去?

我这边正晃头揉眼,接着就觉得一双手死死的抱住了我的腿。直到这时候,我才恍惚看见,鹤叟不知道什么时候爬到了我的脚下,两条胳膊抱着我的腿不放。

神魂脱壳之后,要附着在别的东西上,那些道行高深的人,可以用神魂附着在别人的身躯里,也就是民间老话所说的上身。然而,鹤叟的道行明显没有那么高,他的神魂无法真正回归体内,却附着在自己的身躯上,死缠着我,不放我走。

“起开!”我使劲的抬了抬腿,却甩不掉鹤叟,这老家伙就好像一块牛皮糖,沾上就甩不脱。我试探了两下,没能甩掉他,心里一急,就又加了力。

但是我还是甩不脱鹤叟,他就和长到我的腿上一样。一来二去,我真的急了,弯下腰,想把他的手给掰开。

就在我掰着鹤叟的手的时候,他低垂的脑袋,突然就慢慢的抬起来,斜眼看了看我。此时此刻的鹤叟,和中风的病人一样,眼睛是斜的,嘴角流着口水。

他的样子让我觉得有点害怕,只想赶紧带着玉顶炉离开这个地方。

“松手!再不松手,我不客气了!”

我脑袋的眩晕还没有消失,整个人似乎是晕头了,明知道鹤叟现在只是神魂附着在身躯上,还是出言威胁他。鹤叟果然不吃这一套,两只手死命的抱着我的腿。

我憋着一口气,猛然发力,腿上的力道比胳膊的力道大的多,这一下,总算是把鹤叟给甩到了一边。

鹤叟躺在沙地上,整个人就好像一只虫子,还在蠕动着要朝我爬过来。这大半夜的,看到一个斜眼流口水的人朝自己爬,心里肯定发憷。我二话不说,抱着玉顶炉转身就走。

这一次,我仅仅只走了几步,突然觉得昏沉的脑袋像是被一股暖流给包裹了起来,我不知道是不是又是鹤叟在作怪,不由自主的一回头。

嗖!!!

顿时,一股无形的气息,宛若一根钢针,在我的额头上猛然一扎。随即,我的脑袋好像一下子胀大了一圈,晕头转向,一下子栽倒在了河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