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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月说,“你不去打工是不是?”

黄涛仍然只有两个字,“拿钱。”

“你要多少?”

“五千。”

“我给你!”她忽然拿出手机,“把你手机拿出来!我给你七千,从现在开始,我跟你断绝关系,听懂没有,七千块钱,买断!从今往后,我黄月是黄月,你黄涛是黄涛,爸妈和你怎么样我不管,我和爸妈怎么样你也不要管。你同意不同意?同意我就给你七千。”

黄涛的脸上好像仍然没有什么表情。

既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不同意,只是一直盯着黄月看。

最后他什么也没有说,扭头走了,没有要钱,也没有说要去打工。

黄月看着他走远,一声不吭。

直到他消失,黄月才略微有点颓然地转过身来,发现大家都在她身后。

牟娉婷跑上去抓着她的说,矮个子小婷轻拍着高个子黄月的背说,“没事了哈,还有我们呢。”

罗恒刚微微叹息了一声,轻轻摇了摇头。

夏鱼对他说,“罗老师,你先回吧,一会儿我把他们送回去。”

罗恒刚看了看四下的情况便同意了,临走叫上了小虎,“小虎,走吧,捎你一段。”

“哎哎,好的好的。”他又转身跟夏鱼和白金道别,“再见啊,老板,老板娘。”

“再见。”

李小虎说完就和罗老师一起走了。

然后白金抿着嘴轻轻微笑着对夏鱼说,“那你路上慢点开,我先回去了。”

夏鱼觉得她好像并不太在意这件事情,他也没有明白她刚才的举动是为什么。

白金微笑着,“你自己的员工,你自己关心,再见。”

“好,我一会儿回来。”

“好。”

她留下一个莞尔才离开。

……

于是现场只剩下黄月、牟娉婷和夏鱼三个人。

夏鱼走过去对小婷说,“我车上等你们,一会儿我开车送你们回学校。”

“好。”

夏鱼自己回了车上,眼前还回放着刚才的情况。

他当时是很想上前去和黄涛理论一番的,他觉得白金应该有她的道理吧?

又想起小婷前几天打电话来问黄月是不是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原来这一阵子她干活这么有劲,是因为有人在找她要钱……

过了没多久,小婷和黄月上车了。

夏鱼发动车子,载着两个人朝学校开去。

黄月没哭,也没有苦丧着脸,只是心绪万千的样子。

等车子开上顺畅的城市大道之后她才说,“对不起啊夏老板,我哥没什么礼貌,我替他跟你们赔个不是。”

“嗨,不说这个,”夏鱼说,“你不要因为这事影响学习才对。”

黄月说,“我不会的,费了老鼻子劲才考上大学的,不能为了这点小事自暴自弃。”

“那就好。”

夏鱼眼中的黄月虽然总是温柔平和以及积极,但也是个从不向他人提及自己困苦的人,这是个要强的人。

因此他决定不向黄月追问此事,只是鼓励道,“回学校好好睡一觉就好了,还有我们这个小摊呢。”

车右座是空着的,黄月和小婷坐在后排,大姑娘莞尔了一下,夏鱼没有看见。

之后,三人一路无言。

夏鱼把她俩送到了学校门口,给小婷递了个眼神,小婷则摆摆手,示意他放心。

二女目送夏鱼的面包车开远了,才一起进了学校。

这个点正是学校里热闹的时候,运动场上,学校的步道上,到处都是三三两两集体出来的同学。

大都欢声笑语,无忧无虑。

惊蛰过后多雨,天空虽然阴,没有月光,但学校里的柳枝抽新芽了,空气清凉。

“走吧,”小婷拉着黄月去便利店,“我陪你喝两罐。”

“不用。”黄月笑了笑说,“小事情。”

“这还小事情?”

月月摇了摇头,一声苦笑,“可能你们觉得我哥隔三岔五找我拿钱,把我当提款机,自己又不出去打工,很不是东西对吧?”

牟娉婷心知月月这是心里郁结终于到了临界点,不吐不快了,就点了点头。

然后陪着她走在学校里柳枝飘扬的步道上。

黄月说,“我说给他七千,把我最后这点钱给他,和他断绝关系,他还是没有答应,自己走了。”

牟娉婷直率的脑子不绕弯,既然月月开了话匣子,就说了自己的看法,“我感觉你跟你哥还是有点感情的。”

又说,“你劝他去打工,很诚恳了,而他管你要五千,最后你说七千买断,他也没有气急败坏什么的,而是直接走了。”

黄月笑叹了一下,“这就叫生在一个屋檐下的冤家吧。”

“我感觉你哥怎么跟抖音上刷到的那些小镇鬼火黄毛似的……”

“什么感觉,”黄月说,“他就是,哎……”

她这一声叹息,显得十分的无奈。

倒好像黄月是姐姐,而黄涛才是弟弟一样。

黄月说,“我妈打工的钱都花在我身上了。高中以后,我哥他一年到头跟我说不上三句话的,知道我有钱之后,可能会觉得妈妈不公吧……”

她又说,“可能,他觉得他在镇上,县里的那些兄弟朋友才是他以后的路子,宁愿和他们玩,混,也不出来打工。哎……”

她又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叹得更长。

小婷想,这是两兄妹,可这两兄妹也是同一个妈同一个爸。

站在家长那儿看,大钱都给了小妹,确实也有点厚此薄彼的味道。

可能月月是在叹息穷人家里的无奈?举得动这个就得放弃另一个。

然后被放弃的那个就心生怨恨,自暴自弃了?

月月还是善良的。

黄月说,“我给他钱,最开始我也想了很久,最开始也不服气,我辛辛苦苦打工赚的钱凭什么要给他。但是后来想想,十几岁的时候我被人欺负的时候,也是他追着对方打。哎……”

牟娉婷从来没有见过月月这样接二连三地叹息。

显然是无可奈何得狠了。

牟娉婷说,“你不要叹气了,他这么大个人了,少了你这笔钱不会怎么样的。”

“是不会怎么样。”黄月说,“我也只能好好读书和工作了。婷婷,我们那个地方,没多少父母会送孩子去读书的,就算有,也是送儿子出去读书。我这个岁数,在我们那儿应该当妈了。”

“妈耶……你可住嘴吧,你才二十一岁,什么叫你这个岁数。”

然后黄月忽然笑得有些爽朗,声音略大。

路过他们身边的一对小情侣以为黄月是在笑他们勾肩搭背,那对情侣有些尴尬地看了牟娉婷和黄月一眼,勾肩搭背立刻改十指扣,不动声色地快速逃走了。

黄月玩笑道,“你看,他俩以为我们吃狗粮不高兴了。”

“笑死。”

两人笑着走了两步,小婷问,“你刚刚在笑什么。”

“我笑什么啊……”黄月回忆着过去,然后说,“很多年前我也是个跟在黄毛身后混的小太妹呢。只是妈妈辛苦供我读书,我丢不下心彻底去混,有一回考了第一名,然后我发现周围人对我的称呼都变了。不叫我越南妞了,改叫我月月了。好了好了,我哥的事情,由他去吧,我自己过好了,也许他有一天会想通的。”

牟娉婷鼓励着点了点头。

黄月最后说,“其实我也想谈恋爱,所以刚刚才说拿七千块钱和他断绝关系,呵呵,我是怕他搅和我,因为我还想在山外面立足的。哎,算了,将来要真有喜欢的人,老老实实跟人说清楚得了,行就行,不行就不行。”

“哎呀,”牟娉婷恍然大悟,“原来是因为这个啊。”

“嗯呢,”黄月忽然拉着牟娉婷朝亮着灯的便利店走去,“走走走,我请你喝一罐。”

“就一罐!不许贪杯。”

“好好好,我的室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