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出摊时，程佳涵还是叮叮当当地拖着她地板车来了。
一来就看见夏鱼换了个大家伙，夏老板这下把面包车也开来了。
孙文昊和他一起在面包车边上忙活。
几个常摆摊的老哥站在一边看热闹，并不时帮他俩扶着点。
那俩男的，笑呵呵地把棚子搭起来，孙文昊高一点，提着一串彩灯帮夏鱼挂上，然后喊了一声‘好’。
那边夏鱼在车里操作了一下，彩灯就亮了。
全是暖黄色地，没有闪烁的浮夸。
四套全新的桌椅板凳也已摆好。
夏鱼扔给孙文昊一瓶可乐，孙文昊拍了拍夏鱼的肩膀，两人各自回了位置。
队伍又排了起来。
夏鱼看见程佳涵，就喊，“袜子姐，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噢。”
“好啊。”
孙文昊扭头看见她，赶忙先给她装了些东西先跑过来，“你先吃点，别饿着。”
程佳涵莞尔，“哟，挺会关心人。多少钱？”
孙文昊把几串关东煮塞给她，“咱俩别说钱了，行吗？”
“我还没答应呢。”
“迟早得答应。”
“好嘛，”程佳涵接了，“一口吃下一个香菇，挺不错，你快回去吧，看着摊子。一会儿夏老板收摊了再聊。”
孙文昊看着程佳涵那温柔样，心里乐开花。
心想只要自己把事情处理好了，找个机会去见见她爸妈，那不就成了吗？
于是自己也笑着说，“好啊，有事喊我。”
程佳涵笑着摆摆手，“行行行，快滚。”
孙文昊笑着跑回去了，背影是他自己新买的工装夹克，等他回到摊位上转过身，围裙上赫然便是‘奋斗’二字。
而旁边夏老板身上，破天荒的第一次不是‘咸鱼’了，这天他换成了‘锦鲤’。
程佳涵看着就想笑，拿出手机咔嚓了一张，并且发了个朋友圈——
配文，【哼哈二将】。
朋友圈很快就有了回应，她没功夫看，客人来了，卖钱了。
“您慢走啦。”程佳涵笑盈盈把装好的袜子递给人家。
赚到五元钱。
白天和媛姐去办事，媛姐告诉她，白总很看中她对钱的敏感，是敏感而不是斤斤计较，还说对钱敏感的人，对做事情的成本投入就会很敏感，往往能够看见别人看不见的隐形成本投入，是个做生意的材料。
媛姐的评价让她有点受宠若惊。
她小时候跟着爸爸进城去卖橘子，她收钱找零就很熟练。
小时候的橘子，行情差的时候几毛钱一斤，好一些的时候也不过一块多两块，所以她从小就明白一个道理——
钱都是一分一分地赚回来的。
她对钱敏感，却没有养成斤斤计较的性格，因为斤斤计较也需要付出成本。
这是她从卖橘子这个小生意里学出来的道理，同时学出来的，还有笑脸迎人，还有踏实认真。
程佳涵盘算着，板车用了这么长时间也旧了，回头可以挂在小黄鱼上卖了，一百五十块买来的，质量这么好的板车再卖个一百块不成问题。
家里的袜子还有几箱，倒是可以平账处理出去。
白总上午在办公室里说的话，她想了一天，这会儿才觉得清晰起来——
如果是两个人奔事业，一个人负责稳定的现金流，这就是指她现在的工作。另一个人该投资就投资。
亏空了还能有一条退路，如果成了，那投下去的机会成本就会变成可观的利润。
但一定要认真琢磨，亲力亲为。
程佳涵看了看孙文昊，又想了想白总的话，似乎对于他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讲，这确实是最靠谱的发家办法。
不过，人还得她自己看、自己挑，自己选，毕竟白总也没有必要跟她说这么多。
程佳涵一只手托着下巴看着这日渐热闹的夜市，有一点舍不得。
但是媛姐的话又在她心里来回转。
这个项目真的是个机会，倒不需要她学会音乐制作什么的，新公司，管理运营成本全要她负责呢，里面能学的东西就多了，而且是拿白总的钱去学做大生意的技术。
孰轻孰重，她可拎得太清了。
就是忽然有点离愁从心里升起来。
“小姑娘，袜子卖不啦？”
“卖的，卖的，十元四双，随便挑。”
……
夏鱼把小黑板上的菜单改了。
取消了两样豆腐菜，换成了两样法式龙虾浓汤。
价格那是当真令人望而却步。
“老板，你今天这是起猛了啊，居然卖龙虾？”
“别瞎操心啦，一会儿准有人来买。”
夏鱼掂着锅，锅里是两份同时炒的炒饭，“活龙虾嘛，卖不掉就养水缸里，不影响。”
“倒是。”
炒饭出锅。
“来，你们的炒饭。”
【收款74元。】
……
只要一个摊位有了名气，生意怎么着都好做。
夏鱼也看微博本地帖，也知道自己现在已经是一个小网红摊子了。
除了博主以外，慕名而来的食客也不少，其中总有几个不差钱的家伙。
这是摆摊时间长了总结出的经验。
所以他闲适地炒着饭，并不担心龙虾的事情。
摆摊日久，排队的长度也达到了一种平衡。
队伍比过去短了，但销量并没有发生任何变化，每天米饭见底的时间也基本和他炒饭的速度相吻合。
一来是对老顾客而言新鲜感已经过去，大家也会把排队的时长考虑进去。
二来，是夏鱼真的为这个口岸招来不少新的流量，来了不少有实力的新摊子，选择也多了。
当然，新来的摊子没人跟夏鱼抢生意，毕竟实力的差距实在太大，他们会卖点特色的主食，比如石锅拌饭这一类，慢慢就形成了相对完整的品类。
后来，菜贩和水果游商队伍又壮大了一波。
博主拍夏鱼时，总也免不了要展示一下心悦广场的全景，人家自然能看到这里越来越多的人气。
摊主多了，凑热闹的客人就多了，凑热闹的客人多了，摊主的生意就慢慢变好了。
人聚财聚，其实是一个水多加面，面多加水的过程。
最后夏鱼摊子前的队伍，就达到了一个微妙的平衡。
排队时长，大家都能接受；
工作强度，夏鱼也能接受。
偶尔来几个有钱食客吃吃贵的菜品，如果实在太忙，大家还能免费看到夏鱼表演‘左右互搏’。
这一天，老朋友陆小凤爪一来，看见那水箱里的龙虾，又看了一眼小黑板上的价目表，二话不说就架好云台，要了一份998块的蓝龙。
夏鱼先还愣了一下神，“确定是要蓝龙？”
蓝龙就两只，他是想等着白金来买的。
总裁姐姐还没买到，凤爪哥倒是先照顾了他一只。
陆小凤爪跟夏鱼已经有一些熟了，他点点头，“对啊，夏老板，又可以做一期节目了，我还没解说过西餐呢，哈哈。”
“那行，”夏鱼从水箱里抓出来一只蓝龙，“你看这虾多漂亮，你要多等一会儿了，这个要做半个多小时。”
陆小凤爪哈哈一笑，“夏老板你尽管做，剩下的交给我。”
蓝色龙虾在夏鱼的手里摆动着两只大虾钳。
这虾虾肯定想不到，自己在大西洋的海底出生，长大，然后坐着洲际航班来到这个华国城市。
以一段精彩的美食烹饪解说节目，升华了自己朴实而平凡的虾生。
“哇，这个龙虾汤真的好看，又好香。”
“咽口水了，吃不起，完全吃不起。”
“不怪人家这个价格，上次我在旋转餐厅喝一小碗龙虾汤都要了我98。”
“是啊，材料就已经那么贵了。”
……
摆摊卖龙虾的第一天，夏鱼怀着一股平淡的希望，希望白金能来。
但又知道人家刚刚和季帆云达成合作，肯定工作繁忙。
炒饭卖完时，蓝龙没了，波龙还剩一只，广场上人来人往，却没有她的身影。
他撇撇嘴，把晚饭炒了。袜子姐，孙哥和他，三个人坐在面包车旁边的小餐桌上准备吃晚饭。
夏鱼忽然想看看微博。
他拿出手机划拉了几下，本来就没关注几个博主，正巧就看到‘爷爷的小白喵’发了一条新的——
【那……就画一个速写吧。】
配图两张，一张照片，一张同样构图的速写。
【白喵姐又更新了。】
【好像上次那一幅，不过这次有两个厨师哈哈。】
【一个奋斗，一个锦鲤。上次只有一条看上去有点憨憨的咸鱼。】
【白喵姐随便画一下，总是能捕捉到生活温柔的瞬间。】
【她应该本来就是一个温柔的人。】
……
夏鱼心颤，翻到自己刚刚关注‘白喵’时看到的那幅速写，发现自己真的好愚钝。
于是在两个好朋友面前憨笑了两声。
孙文昊问他，“夏总，你这是咋了？”
程佳涵端着碗，瞥着孙文昊，“看不出来啊？跟你一样，有喜欢的人了。”
夏鱼看着手机，一边翻来覆去地划拉人家的动态一边说，“袜子姐说得对。”
“好突然啊，”孙文昊问，“是谁啊？”
夏鱼往边上一躲，“我不说，现在还是单方面状态。”
程佳涵笑了笑，“夏老板，你加油，争取早点整个老板娘来帮你看摊子。”
“好啊，我加油。”
不过夏鱼心里道是——看摊子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在‘白喵’最新的微博下面抖了个机灵，“是你吗？”
白喵当然没有回复他。
白金刚才花了五分钟来画了这幅速写，只是今天还有事，并没有时间坐下来慢慢吃一顿饭。
她觉得自己心里的顽劣忽然有一点自在了。
看到近视鱼的留言，她自顾笑了下，给他发了个私信，“我是白金啊。”
夏鱼想半天，就回了她一个字，“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