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春媛如临大敌，一路护送着送餐车来到包厢门口。
几人停住，服务员用耳麦确认了一下，然后说道，“李女士，他们已经在里面了，刚进去一分钟。”
“好的，稍等。”
这顿饭一共四个人，白金、季帆云、季帆云的经纪人以及意雅的cmo首席市场官。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接待流程光是预案就写了好几页。
虽说计划往往赶不上变化，但若是没有计划，那就根本应对不了变化。
李春媛马上也跟里面作陪的cmo联系了一下，得到答复后，她立刻就对服务员说，“上菜吧。”
“好的。”
专人负责开包厢门，一人推车，李春媛和其他人则跟在送餐车后面一起进去。
七个主菜是天后的团队定的，除此以外，还有五样是酒店菜单上有的常规菜式。
凑足十二道菜，一共四个人吃。
服务员依次把菜放到桌上，每放一道，就报一次菜名。
上菜的顺序也是预先安排过的，由简至繁，百鸟朝凤、清汤燕菜和清蒸鲥鱼被放在了最后的压轴。
“菜齐了，请慢用。”
服务员训练有素，一桌子菜的摆放格局也很有讲究，小菜在外，大菜在里，颇有众星拱月的意思。
他们上完菜就立刻退出去了。
桌子上。
百鸟朝凤居中。
杨师傅雕花的水平很高，巨大的雕花凤凰栩栩如生，凤头正对着季帆云。
凤凰的旁边，则依次是不起眼的清蒸鲥鱼、刀鱼狮子头和清蒸河豚；
而那一道清汤血燕菜，则放在了天后的最近处。
这一次的接待行程安排得很是严密，没让天后和她的经纪人多等哪怕一分钟。
而菜上桌时也正是火候上佳，热气氤氲，色香味状态正佳。
菜单是季帆云的经纪人给白金的，她本人并没有特别提过，毕竟华国歌坛大姐大，同时也是时尚圈一姐，若是跟一个中游服装企业的负责人开口点菜，那就显得掉价了。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都是她的经纪团队在负责对外接洽。
在这顿饭的成本之外，白金单独公关她的经纪团队，又是另外的一番功夫和成本，砸下去的钱也不亚于桌上这顿饭。
出钱也好、喝酒也罢，只要能让天后点头签下代言，前面的这些付出便都是值得的。
季帆云扫视了一遍一桌子菜，一眼便知这其中花下去的心思与机巧，又扭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经纪人。
这才朝着白金微笑道，“小白总这是有心了。”
白金心喜，觉得有戏。
于是回应道，“云姐难得从燕京下江海市来演出，如有招呼不周的地方，还请见谅。”
她把燕京称为‘上’，把季帆云此番到江海市来称为‘下’，有求于人家，所以她把自己的姿态也放得低。
丝毫也不掩饰自己想要高攀的态度。
不管怎么样，都坐到了一个桌子上吃饭，也可以算是成功了一半。
“你这话说得，实在也是有点谦虚。”季帆云笑了笑，“先吃饭吧，这可是一桌好菜呢。”
“对对对，”白金笑道，“饭是一定要趁热吃的。”
季帆云点了点头，“是。”
白金身边的首席市场官马上就接起了话茬，“云姐，这个燕菜您一定先尝一尝。头道大菜您不先尝了，我们可是不能动筷子的。”
季帆云莞尔，“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过去的世家吃饭，一桌子的山珍海味无论多香，都是不会先动筷吃的。
硬菜会在嘴里留味，一旦嘴里沾了其他的味道，就品不了燕菜的神妙之处。
所以清汤燕菜是头菜，先品了燕窝羹，然后再说其他的。
季帆云懂这个，自然也不会装着客气。
她没动手，经纪人站起身帮她盛了一碗。
白金身边的市场官想解释一下这血燕的由来，却被白金不动声色阻止了。
季帆云这样的人，跟她解释多了就是冒犯，什么都不说就是最好的，她既然肯来吃这顿饭，那就不必多言，成与不成，事后问她的经纪人就行了。
“给，云姐。”经纪人把一碗晶莹红润的燕窝羹递给她。
她轻轻接过，用洁白的瓷勺子稍稍挑了两下，然后就舀起来，吮了一小口。
房间安静，她吃下这一口燕菜时，竟然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动作柔和又平稳，优雅，实在是优雅。
片刻，她说，“汤是上品，不输京圈的那几个大厨，又带着点这边的独特气质，在这血燕窝里做出若有似无得淡香来，很有意思。这北湖饭店，还真是有点意思。”
一勺燕窝下去，就算开了胃，也算是这一餐饭正式开始了。
众人这才开始动筷，但都吃得很细。
很快，季帆云把那七样菜中的六样都品评了一遍。
目光最后才落到那一份清蒸鲥鱼身上。
“难得小白总特意准备了一条鲥鱼，”季帆云说，“这么些年，我每到一个地方，就会想尝试那里的饭店酒店做出来的鲥鱼。可惜都不如意。”
白金说，“我听说，现在的鲥鱼是有说道的。”
“对，”季帆云点点头，“小白总还是厉害的，这个季节，刀鱼狮子头能做得这么鲜，确实有一点出乎我的意料。”
此话一出，白金心里就小小兴奋了一下，看来这三个大厨本事真有够大。
“只是这鲥鱼，”季帆云面露怀疑的神采，“小白总这么会点菜，那你应该知道，这是美国西鲱，而真正的鲥鱼已经灭绝了吧？”
“是。”
季帆云说，“这就是鲥鱼的说道。长大以后，我就再也没有尝到过小时候的那个味道了，真是人生大恨。”
她微笑着轻轻叹息了一声，“我口味清淡，一是因为要唱歌，还有一个，则是因为小时候那段记忆太深刻。有时候，一个人的口味，或许就因为小时候吃过的某样好东西，就在一瞬间形成，从此伴随终身。”
白金附和她说，“确实，许多人心里的好吃，潜台词便是小时候的味道。”
“现在是秋天，秋天是不会有好鲥鱼的。即使美国西鲱这样的替代品，也要在清明时节吃才行，”接着她口风一转，又说道，“本来不想再动筷，但小白总这么有心，不吃的话，难免显得太孤傲……”
她指着那雕花凤凰说，“孤傲得跟这凤凰一样。”
“哪里哪里，”白金说，“云姐，凤翔千仞，非梧不栖嘛。因为是凤凰，所以才能非梧不栖，并不是孤傲。”
“呵呵，会讲话。”季帆云笑着，把筷子伸向了那盘鲥鱼。
白金觉得，自己的眼神里一定有掩饰不住的期待与庆幸。
期待这盘菜让她此番江海之行变得独一无二起来，让她收回刚才的论断；
同时又庆幸，庆幸自己准备了一份血燕，花了大价钱的燕窝才是引子，让她肯降尊纡贵来吃一口这南方的鲥鱼……
季帆云虽然是真正出生在罗马的人，但她其实也是那样世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