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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迟听见边上难民窃窃私语,他们的救济粮被打翻,心里对这撒泼少爷很厌恶。

“传闻说简氏少爷脾气暴躁怪异,精神失常,患有癔症,经常胡言乱语,这么一看还真是,跟疯子似的。”

“那都是看在简庄主的面子上说轻了!”

“这含着锦衣玉食的小少爷,刚出生抓阄的时候,当着那么多贵客的面,印简玉令金算盘那些吉祥物不要就算了,还一股脑全挥到地上去了!”

“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当时我有些身家,也在满月宴上,眼瞧着所有人脸色都变了,啧啧啧。”

“长大后更是不得了,个性跋扈还成日里给茶庄闯祸,就一妥妥祸害!得亏是简庄主独子,有人帮着赔礼道歉收拾烂摊子,否则早就被人毒打了!”

“你说简庄主这是造的什么孽,有这种儿子!”

几人吃着简氏的包子,自然不敢大声议论,因而只是躲在最边角,一边狼吞虎咽,一边趁乱小声编排,乱成一团的管家几人听不到。

简羞容按照记忆中的轨迹凶残地嚷嚷完,瞥眼就看见了角落里虽然脏兮兮,但依稀还有几分本来面貌的易迟。

他进入场景时是同黑易迟一起的,并不知易迟偷偷摸摸跟着,因而立刻确信她是黑易迟那个假扮大师姐、欺骗他幼小心灵的可恨邪修。

他:“!!!”

两人四目相对,易迟眼中写着五个字:你要发卖谁?

简羞容眼中冷光闪过:好啊你,可算落到我手上了吧!今日我就要报仇雪恨!为大师姐清理门户!

管家几人见简羞容闹腾的身体忽然顿住,惊喜地趁机把人架住往外抬,一边走一边好声好气安抚。

“少爷身体贵重,外面太阳大着呢,小心晒着,昨日庄主请人雕了一整日的螭龙冰雕已经好了,方才已经送您屋里头,供您读书时纳凉。”

“少爷快去瞧瞧吧!”

简羞容一晃神的功夫人已经被强行带了出去,他回神,愤怒吼道:“大胆刁奴,你们敢胁迫我!再不松开让我爹打死你们!”

几个护卫顿时畏缩地松开手了,只有管家还稳稳地抓着。

简羞容性格阴晴不定还暴虐,这么些年下令打死打伤的人也不是没有。

“那个女人刚才竟然敢瞪我,把她拖过来,杖一百!”得了自由后,简羞容第一时间就转头,指着易迟面目狠戾地下令。

众人:“!!!”

一伙难民心惊胆颤,腿都软了,老天啊,谁能顶过一百杖,那不就相当于杖杀吗?

虽不感同身受,但处境相似,有一朝落魄的小年轻壮着胆子道:“你又不是官府衙门,有什么权力杀人!”

简羞容嚣张地笑了,看起来精神状态堪忧,癫的很,“一伙无家可归的可怜虫,连城主都不要你们,没有我爹的收留你们活的下去?”

“签完卖身契进了我简氏茶庄,不就是任凭打杀的低贱采茶奴,谁会管你们死活?”

众人:“……”

心里拔凉。

不行,这茶庄待不下去一点,未来一片黑暗就算了,简家少爷看谁不顺眼就犯病杀人,这谁待的下去!

吃完这顿赶紧跑路吧!

众难民想到这,哄抢包子揣进怀里,准备拿来作为长途奔赴别镇的干粮。

管家尽收眼底,眼前发黑,这疯少爷今日怎么会起这么早,还听到风声过来了!

好好一桩事全让他搅和了,简直作孽!

还好他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寻庄主,眼下只需要拖延住即可。

管家一身圆滑话术,但简羞容才不管这些,硬闹着让人杖打易迟,护卫在死亡威胁下不敢忤逆,上前去拖易迟。

易迟也早就反应过来了,简羞容这厮是把她当成黑易迟呢,看这样子,非要借机打死她不可。

易迟无语凝噎,主动往前走了几步,想说点什么证明一下自己。

但简羞容一退三步远,警觉地盯着易迟,“这刁民肯定是想暗算我,快打死她!”

易迟怯声结巴:“羞、羞……”听着跟唤他羞羞似的。

简羞容一怔。

“羞容公子,我不是故意瞪你的,只是公子英俊潇洒,这才一时看直了眼。”

说着用眼神疯狂暗示:系我啊羞羞,我系大师姐啊!除了我谁还会叫你羞羞啊!黑易迟也只喊你小师弟!

简羞容脸色一沉,看起来更神经质了。

羞羞?是你能叫的吗?竟然还想学大师姐私下里喊的称呼骗他!

简羞容更生气了,脸上乌云密布,阴森森的,护卫再不敢耽搁,拿着棍子走了过来。

同情地看了眼易迟,翻手间按上她肩膀,准备把她押趴在地。

易迟:“!!!”

她服了,秘境中第一个生死危机不是邪修带来的,也不是竞争对手带来的,而是她精心教导的小师弟!

出去之后你就等着过好日子吧!

易迟内心咬牙切齿,手上捏着劲力,正要反抗时,一道恨铁不成钢的怒呵声传来。

“羞容!你又在胡闹什么!让你早上起来去书房,你却到这里胡作非为,还毁了难民们的救济饭菜,你简直……”

早上还温和有礼的简庄主怒发冲冠地指着他,一时气急攻心竟找不出形容词。

“简直无情无义不可理喻!”易迟瞅空接了一句。

简庄主当即点头:“我怎么有你这么混账的儿子!”

“赶紧把人家放开!”

简羞容一脸桀骜难驯,看起来叛逆又欠揍:“爹!这女人还骂我!”

“骂你有什么错?自己什么德性不知道撒泡尿照照!”

简庄主前半生修身养性、温和有礼,直到生出了简羞容,他所有的涵养全部破功,此刻毫无形象、沫横飞地指着简羞容的脑门痛斥。

因为太激动,甚至抄起护卫手里的棍子就揍。

简羞容从不服气到惊慌逃窜。

周围的人都十分解气,管家和护卫小厮虽然心里叫好,但还是嘴里喊着“使不得呀使不得呀”假装拉架。

片刻后,简羞容被强制带走了,易迟重获自由,还得到了简庄主的热切关心。

后者诚恳真挚地跟易迟道歉,跟难民道歉,还给准备了新的餐食,甚至一些干净衣裳,暂居的别院。

众难民拔凉的心都被温暖到了,简羞容二世祖跟简庄主有什么关系,庄主真是毫不偏私的好人呐。

他们试探地提起了卖身契的事情。

简庄主责怪地看了眼管家,转头叹了口气对众人说:“庄上是缺长期茶工,但这事讲求个你情我愿,不强求。”

“这样吧,不如先在我这庄上参观参观,了解清楚再做定夺。”

“卖身契也只是为了双方心里踏实,其实在茶庄采茶,要不了三年就有积蓄赎身了。”

众难民对简庄主印象更好。

其实他们本就无路可走,大部分人最后应该都会选择留下,没想到对方说话还这么客气平和,跟着这样的人心里也踏实。

尤其是在家破人亡的劫难之后,面对这样的简庄主简直像见了救世主,脆弱仿徨还悲痛的心都得到了喘息之机。

于是,在易迟混在其中一路见证下,一百来号难民争先恐后地签了卖身契,准备在茶庄安身立命。

易迟也随波逐流随便找个假名字跟着签了,反正只是在回忆片段中,避免引人怀疑,还是先从众吧。

因为没人认识她,易迟说自己是从别的地方去白镇探亲的,一路逃难大家都心神恍惚,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人。

易迟临时糊弄了过去,茶庄仔细问了她籍贯信息,应该是要后续确认。

不过那都是几日后的事,易迟根据难民说的话扯谎,脸不红心不跳。

刚签完卖身契,管家就喜不自禁道:“茶园最近正是收成季,缺人的紧,诸位就从今日开始做工吧!”

易迟在茶园学习摘茶叶的时候,心里盘算着天黑之后去简羞容闺房一探。

但——

她眼前忽然一阵扭曲,脑中眩晕了一下,再睁眼时,脚下完完全全换了片天地。

这是一处宽阔别致的擂台,四面八方是隐没在黑暗坐席中的观众区,上方还有隐秘的特殊房间,应该是贵宾席。

而她,站在擂台隔绝灵识的幕纱后,脸覆面具,手拿小皮鞭,正准备伴着音乐登场。

漆黑的剧场,只有擂台中心那个透明水池中的蓝发漂亮少年被一束光照亮。

他只披着件纤薄的蓝色轻纱,睁着无辜至纯的湛蓝眼睛在水中游弋,鲛尾鳞片闪闪,光晕莹莹,美的像仙池中的祥瑞灵物。

但当他出现在当下场景,无疑证明他是供人观赏的玩物。

这人易迟还认识,他是凭栏雪。

若是所料不错,这应该是某种见不得人的地下情欲秀。

易迟低头看着自己这一身束胸束腰的干练劲装陷入沉思。

忽然从苦兮兮采茶奴隶到地下剧场驯鲛,敢问这是什么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