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念离开了。
几个形如鬼魅的黑影从暗处钻了出来,有人带着一队兵士,二话不说抓了当街闹事的那些人;
有人料理四散奔逃的活计混混;
还有人踏进屋子,揪出那些个自以为能给女子下马威的人,捆成粽子拴在一处。
还有人带着着正规服饰的士兵拿着封条一家一家封了青楼大烟馆。
清点楼里花娘,让她们拿了各自的财物暂时等候命令。
对于不听话大声叫嚷的老鸨龟公直接压制菜市口,贴了公告直接杀了头。
一时间,星城因走马上任的女子风声鹤唳。
当事人江南念对于外界各种骂声威胁视而不见,正常的接手了一切公务。
刀客冷漠麻木的眼眸见到女子那一刻浮现出一抹亮光,像喜悦,又像是别的什么情绪。
娘子,今年的红豆杉酿等到你了。
却说陈皮因着心急如焚,顾不得看路,在台阶上连摔了两跤。
“姐姐…姐姐…”
女子一双淡漠的眸子在他身上停留了不过一瞬,便若无其事地移开驱马而去。
接连几日,江南念坐了车子去军营处理公务都在街上受到不明攻击。
安排好的狙击手毫不犹豫一枪毙命,留下暗处的人出来提着尸体就走。
“她到底什么来头?”
“不知,佛爷何时归?”
“算算时间,佛爷也该回程了。只是不知,他知不知自己的顶头上司是个女子。”
“我不管你们怎么帮张祈山,姐姐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找寻了她很多年,谁敢算计她就是我陈皮的敌人,至死方休。”
陈皮眉头一凛,屈指弹出一枚钢珠入厚实的窗棱中。
二月红望着怒气冲冲的陈皮,相询:“陈皮,你认得她?”
陈皮见到消失了多年的女子一颗心终于彻底落到实处,有些哽咽道:“师傅问话,徒儿自当如实回答。我来长沙之前,得姐姐爱护了半年之久。之后她留下一笔钱,不告而别。”
二月红抿唇低垂眉眼思索着,总觉哪里不大对劲儿,心下越来越不安。
齐铁嘴完全没有察觉到解九的心不在焉,他挠了挠头,自顾自说道:“我好似也认识她,不知她是不是…”
他们递了帖子新来的布防官,皆是见不到她。
早间,江南念扣着衣袖间的扣子慢悠悠下楼坐至餐桌前。
“你怎么在这里?”
端着盘子的丫头脸腾地红起来,磕磕巴巴地解释:“我、我父亲欠了印子钱,利滚利还不起又一病呜呼。我被人掳进青楼,受了好几日的折磨,多亏大人挺身而出,救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我无以为报,只会做这些小事。大人,不要赶我走。我无家可归…”
早前那些瞧热闹,不怀好意的眼睛盯着她的身子猛看,好像要在她身上烧几个洞。
丫头打了个哆嗦,颤声道:“蝼蚁尚且贪生,我只求保住这条贱命……”
江南念意味不明的道:“我军中多是女子,你可愿去学点本事,靠自己的养活自己?”
丫头抬头不可置信,“大人,我可以吗?”
见江南念点头,丫头忙不依道谢跟着人离开。
带着陈皮进门时,他看见,有人擦拭带血的刀剑,有人坐在椅子上休息,还有人低声正与吃着早餐的女子禀报着公事。
江南念放下手中的筷子,看了一眼手表淡淡道:“还有三分钟,你要说什么赶紧。”
“姐姐,为何你要不告而别?”
“没意思。”
陈皮垂下眼皮,攥紧拳头。
他怒声道:“什么叫没意思?你睡了我一走了之,我找你这么多年算什么?”
张海杏白眼一翻面上看好戏,心里好笑道:算你小子命好呗!
江南念放下手中杯子,起身和他擦肩而过。
“我没空和你再续前缘,陈四爷你如今是盗墓贼我是官。我们现在可是敌对关系!”
女子平淡地、残忍地在他心上划了道深深的血口。
他想骂女子,笑话曾经温柔的她假惺惺;
他想打碎自己的幻想,歇斯底里地告诉女子,这城中的地头蛇绝不会放过她。
这个女子永远不能理解他受过的罪,更不可能弥补不告而别他受到的伤害……
可他又无比清醒地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什么都没做错。
从前到现在,她还是高高在上的那个人,还是他需要仰望的存在。
要怪,只能怪他自己命不好。
陈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口传来的针扎般的疼痛。
他斩钉截铁道:“姐姐,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江南念淡淡一笑,“那我就拭目以待。”
因着张祈山回程,再起波澜。
一众不服气临时从南京空降的女子坐了这长沙城最高的位置。
“佛爷,你可要为我们做主。我名下的大烟馆和花楼说封就封,被抓的管事不在少数。”
“佛爷,当初我们可是站在你这边的。你可不能不管我们…”
“佛爷,一个女子怎么能进军营…”
刚回程的张祈山被一众人拉着叨叨叨个不停,都指望他能做点什么赶那女子下台。
进来的属下恭恭敬敬向他行礼,显然对他颇为信服。
“佛爷,新来的张司令晚间宴客。诚邀你前往,来人还说…”
张祈山摆了摆手,示意他有话就说,“吞吞吐吐什么,说!”
来人低着头不安的道:“来人说她们是东北本家人,佛爷最好是不要妄动。不然,族里将移除你父亲的名讳…”
属下声音越来越小,脸色越来越黑的张祈山眯了眯眼睛,语气有些不善,“好一个本家人,好,好得很…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是何许人也!”
其余来告状的人噤若寒蝉。
张祈山此时无意和他们计较,不耐烦地瞥了眼,道:“你们先回去,我自有打算。”
打发了一众过来想要他出头的人,张祈山思考了半晌才道:“副官,告知我们的人不准参与其中,张家人这是来者不善。准备礼物,晚间赴宴。”
张日山忙点头,“是,佛爷。”
新来的布防官设宴,众人心里骂娘面上却笑意满满。
对于他们不满和质问。
首位的江南念掀了掀眼皮,却流露出几分傲慢。
她擦拭着手中的武器不客气地道:“我是这城中最大的官,我怎么说你们就怎么做。”
“老子说一,你们不准说二。”
“有本事去告,能拉下我算你们有本事。不然,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来参与宴席的众人,只觉这就是个刺头。
人家明确的告知他们,她上边有人罩着。
而被寄予厚望的张祈山微微皱眉,看着上头的女子。
宴不是好宴,各人还送了重礼。
喝了几杯酒水,各自离开不提。
留下的九门中人,脾气暴躁的李三爷开口质问道:“你抓了我的人,张司令好大的威风。俗话说,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你一来长沙就绞弄风雨,就不怕晚上睡不着吗?”
这明晃晃的威胁,江南念漫不经心一笑,语气懒散淡然:“前几日闹事,有你的人。我为官,抓贼有什么不对?”
李三爷招手示意:“张司令,还是太年轻了。我的人已经围住了这里,你若不放人我就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说白了乱世中,李三爷本就是寡廉鲜耻、利欲熏心之辈。
他此时脸色一直阴沉沉的,想出这等狠辣的主意,并不奇怪。
解九敏锐地感觉出女子的不耐。
闻言,江南念神色一冷,眸中隐有讽刺之意,却缓缓道:“听说长沙有个九门,张大佛爷为首位。我想着杀鸡儆猴,巧了不是。各位的家眷老小也在我掌控之下。”
女子眉目间说不尽的温柔缱绻,语气冰冷:“有本事动手啊,不动手的都是王八蛋。敢威胁老子,老子让你们就此烟消云散。”
张海杏在这府中的地位颇有些微妙,既像死士,又能随意调配军中人手,虽然口口声声称呼江南念为“司令”,待她却并不像张家等人恭敬反而多几分亲近。
她笑嘻嘻道:“司令,各家已拿下。”
张海杏带着人拿着枪和九门人对峙,陈皮和刀客手中的武器却对准了李三爷和张祈山。
霍三娘见势不对,攥着帕子的手心渗出一点儿细汗。
她道:“愿为大人马首是瞻!”
江南念放下手中武器,拿着酒杯慢悠悠摇晃,意味不明道:“识时务者为俊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