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罗浮后,丹枫的心情一直不错。
他与其余三位友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和镜流同行,一龙一狐两人,一同来到饮月君的宅邸。
丹枫火速洗了个澡,洗完澡后,吩咐族人采购食材。
他考虑到友人们的感受,特意吩咐食材的价格不得超过五位数。
这顿饭吃得宾主尽欢。
哦,不肯面对现实的景元除外。
战场上,龙尊的味蕾被营养液折磨得不轻,回到罗浮总算是好受了些。
这让丹枫心情好了不少,就连龙师凑上来跟他唧唧歪歪,他都没发火,只是不带脏字把对方骂得险些蜕生而已。
龙尊先是听了一会儿族人弹奏的乐曲,接着回房为自己的鳞片涂上保养精油,然后拿出玉兆,查看银行卡余额。
丹枫在看到那串数不清的零,和碾压大部分人年收入的每日利息后,彻底和那群龙师和解了。
龙尊想,今天不骂龙师了,明日再骂。
他看了看时间,当即点燃自己花高价购置的助眠熏香,上床睡觉。
丹枫刚睡着不到半个系统时,就被镜流的电话吵醒了。
原本愉悦的心情,瞬间变得糟糕起来。
镜流问他何时有空,能否为一人诊脉。
丹枫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心情不好又能怎么办呢?当然是答应镜流啊!
能让给重犯留下心理阴影的剑首,主动找上他这位丹鼎司司鼎……肯定是很严重的问题。
只是没想到,这个人会是元帅啊!
在餐馆看到羡鱼的那一刻,龙尊的思绪,不可控般发散到景元常看的话本子。
他收入颇丰,比身为骁卫的景元富有多了,于是经常会让侍从采购市面上的话本子,借给景元看。
明面上是借,实则是送。
丹枫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得一干二净。
景元和白珩一样,不爱占友人便宜,只好把丹枫购置的话本子放置在一处。
至于为什么看完不立刻还回去?
笑话,就算是买下整条街的话本子,也花不了饮月君余额的零头,哪里值得浪费龙尊的时间呢?
景元一般会等到话本子,攒到一定数量再还回去。
丹枫闲来无事,也会看上一看。
养尊处优的龙尊,偶尔也想感受一下普通人的生活,看看他们的爱恨情仇。
他看不明白里面过于抽象的情节,但话本子销量这么高,一定有它的道理。
丹枫万万没想到,话本子里写得全是真的啊!
镜流你还真是男主角啊!
怎么,治不好病人,还要让他这个医者原地蜕生吗?
他是不是还得谢谢你,没在深更半夜的时候把他喊过去?
丹枫维持着冷淡的表情,试图用眼神询问羡鱼,奈何对方只看镜流不看他,只得继续等待。
羡鱼一头雾水,落座后,心中生出一个猜测。
总不会是因为镜流先前咬出来的那个伤口吧?
他看向身侧的镜流,试探道:
“镜流,你把龙尊大人找过来,是为了昨晚的伤口吗?不用了吧……”
镜流:“……”
镜流的表情逐渐凝固。
她怎么感觉羡鱼这话听起来怪怪的。
丹枫:“……”
丹枫绷着脸,竭尽全力控制自己不知道发散到哪里的思维。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丹枫到底是该为元帅的那声“龙尊大人”感到受宠若惊?
还是该为对方无意间暴露出的巨大信息量,而感到震撼?昨晚什么?什么伤口?
不是,你们情侣之间的事,为什么非要找他这个局外人掺合啊?能不能有点边界感啊?
见镜流和丹枫不说话,羡鱼继续补充道:
“小伤而已,不用劳烦龙尊大人。”
丹枫:“……不必如此生疏,唤我丹枫便好。”
这个称呼真是令龙脊背发寒。
镜流后知后觉,总算察觉到了哪里不对。
明明……他们只是亲了下,怎么这话让羡鱼一说,就有了歧义?
镜流一点都不想去猜测丹枫的想法。
她眼神放空,握着杯子,咬牙切齿道:“丹枫,给他诊脉。”
羡鱼见状,主动朝丹枫伸出了手。
一人一龙对视一眼,丹枫伸手切脉,开始赶人:
“镜流,你先回避一下。”
羡鱼适时开口:“能替我带一杯奶茶吗?”
镜流考虑到羡鱼与丹枫并不熟悉,不存在隐瞒真相的可能,于是干脆利落地起身离开,替羡鱼排队买奶茶。
待镜流走远,丹枫问:“你的脉象没有任何问题,怎么回事?”
羡鱼垂下眼,仔细回想昨晚的细节。
他不愿将自己和镜流亲昵的细节告诉旁人。
羡鱼斟酌着措辞,只把昨日的伤归结为磕碰,问丹枫:
“你遇到过的仙舟人,磕碰出那种会流血的、极小的伤口,需要多长时间能恢复?”
听到这个问题后,丹枫总算是知道镜流为何在半夜给他打电话。
对仙舟人来说,羡鱼所说的伤口,只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伤,通常在人们尚未察觉到其存在时,就会恢复如初。
看来,对方的体质大有问题。
龙尊深深地看了羡鱼一眼,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对着羡鱼答非所问:“元帅知晓此事吗?”
羡鱼一听,瞬间明白了龙尊的言外之意。
对方问华是否知晓……看来,丹枫是觉得这件事很严重,严重到需要告诉华的程度。
原来如此。
他伤口恢复速度,和仙舟人不一样,这才让镜流找上丹枫来替他诊脉。
羡鱼理清事情缘由后,一边回想记忆中的细节,一边回道:“不知道她知不知道。”
他只记得自己夸了华,说华聪明,其他什么都不知道。
哪里知晓两人相处的细节啊?
丹枫若有所思:“想来是不知道的。”
要是知道……那群下属恐怕早就把这人绑到虚陵了,哪里还会让对方待在罗浮啊?
考虑到羡鱼身份特殊,他不打算继续探究真相,只问:“那我该如何向镜流解释?”
羡鱼回想起自己的特殊体质。
星神的力量,只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同理,「丰饶」星神的赐福也很有限。
前世的debuff魔阴身,是否除了给仙舟提供加成外,还提升了他自己的体质呢?
至于自愈能力……他自带锁血,还真没注意过这些无关紧要的细节。
或许是因为这一世没有堕入魔阴身?所以才会被镜流发现问题?
羡鱼四处张望一番,没能找到利器,只得翻出点菜用的笔,随口回道:“你就说熬夜熬的。”
现在仙舟人谁不熬夜啊?他觉得这个理由就很好。
丹枫嘴角微抽。
以他身为医者的素养,根本说不出这种离谱的谎言。
拜托,那可是仙舟人啊,怎么可能因为熬夜而影响自愈能力?
对着从不遵从医嘱的患者,丹枫忍无可忍:“你觉得她会信吗?”
羡鱼没有说话,挽起袖子,摘掉手套。掰断笔盖上的笔夹,打量着手腕,试图寻找到血管最少的部位,想要借此机会好好观察自己的伤口。
丹枫一时看不出对面那人的想法,只得开始考虑正事。
该如何向镜流解释呢?
丹枫左思右想,想起一个贴合症状的病症,正要掏出玉兆,搜索更详细的资料时,余光一瞥,见到羡鱼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朝着手腕比划。
龙尊的表情瞬间凝固。
他回想起元帅先前让医者血压飙升的种种操作,感觉自己血压也要上来了。
上百年来,丹枫积累不少从医经验,知道与精神病人相处时要格外慎重。
他没有轻举妄动,慎之又慎地开口问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她快回来了。”
羡鱼漫不经心道:“不会的,这个时间段,会有很多人排队买奶茶的。”
丹枫试图理解精神病的想法,猜测羡鱼是想划伤自己,来测试自愈能力。
他试探着补充道:
“就算是仙舟人,伤到了手腕,也需要很长时间愈合。”
闻言,羡鱼将原本指向手腕的尖锐物,转向指尖,轻而易举地划破皮肤。
丹枫先是松了一口气,等他看到羡鱼那双被雨别夸赞为稚子的眼睛后,忍不住又提上一口气。
整个过程,对方眉头都没动一下,眼神更是没变过。
仿佛羡鱼刚才不是想要划破手腕,而是要做什么再普通不过的事。
丹枫原本以为,羡鱼的精神状态,要比前世稳定。
他万万没想到,元帅还真是从来没变过啊!
先前,羡鱼给丹枫发来心理测试。
丹枫头一回见,以为这位全知全能的元帅,察觉到了什么他自己不知道的问题。
他原本想着,等得空了好好做一下测试……
现在一看,哪里是他自己有问题!分明是羡鱼自己有问题!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发来心理测试……想必是在嘲讽他。
丹枫心下无语。
他饮月君,持明龙尊,竟然被精神有问题的元帅质疑精神有问题。
荒唐,太荒唐了。
丹枫没忘记羡鱼此举的目的,他盯着对方不断流血的指尖,得出结论:
“确实比其他仙舟人慢得多。”
羡鱼了然,他抽出桌上的纸巾按在流血的指尖上,接着掏出口袋里的巡镝,给店家留够这支笔的费用。
他用笔在菜单上勾画出镜流爱吃的菜品,接着把菜单递给丹枫,微抬下巴:“点菜吧。”
如羡鱼所说,直至伤口恢复如初、侍者送来第一道菜时,镜流才带着奶茶回到了餐馆。
羡鱼接过镜流递来的奶茶,轻声道谢。
镜流转头问丹枫:“如何?”
丹枫扫了眼羡鱼,见对方专心致志地盯着菜品,没有任何反应,于是将自己提前打好的腹稿,说出了口。
他表示,羡鱼患有凝血功能障碍,这是一种极为罕见的病症,这种病对身体并无太大影响,不需要治疗。
镜流听得认真,不肯错过任何一个字。
她不懂医术,在昨日察觉到问题后,立马想到了友人丹枫。
只是她没有想到,友人的医术竟然如此精湛,只靠诊脉就能看出如此罕见的病症。
镜流问:“平日要注意些什么?”
丹枫停顿片刻,说:“不要受伤就好。”
镜流继续追问:“饮食呢?”
丹枫先前只顾着拦羡鱼划手腕,根本没来得及查资料,只能对镜流说出大部分病人都通用的注意事项。
“多吃水果就好。”
镜流点了点头,她看向身侧不发一言,安静喝奶茶的羡鱼,轻声问道:
“你……是因为这种病症,才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吗?”
羡鱼放下奶茶,笑道:
“本来就不是什么大事啊,比起你、饮月君,和那些冒着生命危险守卫仙舟的云骑来说,我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呢?”
镜流眼神微动,没有说话。
丹枫慢条斯理地夹菜,心道,怪不得人家是元帅呢。
羡鱼顾及镜流的感受,没有在丹枫面前,与爱人太过亲昵。
他在桌下缓缓伸出手,覆在镜流的手背上,侧过头与对方对视:
“正是有你和饮月君这样的英雄,才能让我,和其他仙舟人,能够安心地生活啊。”
“不过比起当英雄,我更希望你和其他云骑,不必再因战事背井离乡、奔赴前线,希望你们能多看一看你们一手缔造的和平。”
镜流沉默良久,她面上不显,催促羡鱼吃饭。
桌下,她转了下手腕,与羡鱼十指相扣。
丹枫只当自己是哑巴,若是不点他的名绝不开口。
吃完这顿饭,他干脆利落地结账离开。
待丹枫离开后,镜流抽回吃饭时从未松开过的手,好整以暇道:“怎么?这回不问了?”
羡鱼想了想,坦言道:“和你牵手的话,我不会问。”
镜流:“……”
只是牵手吗?
昨夜,镜流在察觉到问题时,一时说了气话,催促羡鱼离开。
她没有想到,对方说走就走。
看来,她在面对羡鱼时,要把话说得明白一些。
镜流沉默半晌,侧过脸避开羡鱼的目光,轻声道:
“仅有你我二人时,不必再问。”
她又回想起羡鱼那糟糕透顶的表达能力,生怕对方的脑子里又蹦出什么奇思妙想。
镜流耳尖通红,站起身,背对着羡鱼。
她语调极轻地又补了两个字。
“……随你。”
羡鱼选择性忽略前半句,只听进去了后两个字。
他眼睛一亮,站起身凑过去,小声追问镜流:
“真的什么都随我吗?”
镜流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羡鱼若有所思:“我知道了。”
他主动上前捏了捏镜流的手,笑着说:“临时有事,我先走了。”
镜流:“……”
她想问,你又知道了什么?
镜流深吸一口气。
罢了,羡鱼年岁尚浅,做出些什么事都是正常的。
说起来,十王司的重犯审问得如何了?
闲来无事,去帮一帮同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