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山影于光阴里匆匆晃去,金曦躲入林间,碎了一地,青山依旧,花开又落,瞧那满地翠色,原是那春日至处。
胡长乐这日方才撒下一地的种子,便似有所觉地抬头望向了远方,她已经在随清宗里头种了好些年的地了,虽说没有弟子身份,但是出于对顾延清的尊敬,倒是没几个过来扰她清净。
而唐山玉和秦兰时这两位老乡已经许久没回来了。
作为修仙者的胡长乐,她已在这个世界度过了不少岁月,对于现代的记忆说清晰倒也不算清晰,只是隐隐约约还记着,自己曾经有那么一段过往。
胡长乐怕自己忘记,就把这些过往写在了一个本子里,想不起就翻开看看,想起来了就安心地继续种地。
而现在,她应该不需要啦。
因为…他们要回来了!
只见胡长乐兴致勃勃地御起法器飞到了随清宗的门口,这天是外出的随清宗弟子回来的日子,不久前随清宗已经将春风宴的邀请信发了出去,接着就是静待游历回来的弟子携信参加。
春风宴举行在春日,正是万物复苏的好时节,鸟鸣清脆,信鸟一只又一只地自宗门的上方飞过,万鸟归林。
“学长!你有看到人吗!”胡长乐落地后,就开始在一个接着一个经过大门的弟子里面寻找唐山玉和秦兰时的身影。
被叫了好些年学长鸟已经麻木了,它选择认下了这个称呼,于是它抬起头,开始找起了那两个人的踪迹。
那边看看,没有!
这边瞅瞅,也没有!
于是学长对此摇了摇小脑袋道,“还没回来呢。”
“啊,还没回来啊……”胡长乐不由得心情有些低落,正想着要不要递个信过去问问,毕竟这些年她和这俩人也是维持着联系着,偶尔她会收到外边不知道在哪里淘来的礼物。
“玉瑶妹妹~这些年不见,你长得越来越好看了~”不知哪家的郎儿兴奋地和自己的好妹妹相见了,听这调子荡漾的声音,胡长乐总觉得这人有不少好妹妹的样子。
她看了过去,然后看到了那里除了那男子口中的玉瑶妹妹外,还有一个穿得严严实实的男子站在旁边,不过他好像被无视了。
“玄洲哥哥~你也是一如既往地英俊潇洒呢~”那玉瑶妹妹被夸得心花怒放,脸蛋微红,只见她捧起了自己的脸蛋,害羞地别过头去。
“……”那个严严实实的男子一句话都没有说,不过从这人神情上看去,他像是已经习惯了。
胡长乐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便继续等人了,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还不走,依旧站在那里聊天。
“哎…怎么还没来。”与此同时,另一边站着一位书生打扮的男子,他正端着袖子,在随清宗门口走来走去,应该也是在等人。
这随清宗门口有不少正在等人的弟子徘徊,所以他这样子也不算惹眼,胡长乐是因为这人离她近才瞧一眼的。
正等着时,那个书生打扮的男子就等到了他想要等的人,只见一个身材魁梧,冰箱门双开大肩膀的男子走了过来,胡长乐不由得多看几眼,尤其是这个男子手臂上的肌肉,那叫一个结实。
“元宝,经过上次一别,你又长高了啊。”那男子笑嘻嘻地迎接了上去,随后拿出扇子轻轻拍了拍那元宝的手臂。
“队长好。”梅元宝挺直了后背,然后立了个正。
李行川继续欣慰点点头,他刚想说什么,就又有人来了。
“…呼…呼,元宝,你怎么跑那么快,我都要跟不上了。”落在后头的陈严跑了上来,他浑身冒着运动过后的热汗,人在看到李行川的时候咧开嘴笑了一下,“队长好。”
“你也结实了不少。”老妈子李行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们在路上看到张欣雅了吗?我们就差她一个了。”
“没有,不过应该快了。”梅元宝长得高,看得远,她转头看了一眼过来的路。
若是不认识路,归来的飞鸟会带着弟子走上回去的路,只要顺着这天上一只又一只飞回来的信鸟,就能回来。
不远处出现了一个身影,只见张欣雅背着长枪,慢慢地往这里走去,经此一遭,她看上去整个人稳重了不少,在看到伙伴们后,她笑了笑便走上前去。
“我来了。”沉稳的声音像极了风雪里滋啦作响的柴火。
“欣雅看上去稳重了不少。”李行川看了看,笑着点头,“既然齐了,那我们进去?”
“虽说还有点恍惚,但是也算是好好告别了。”张欣雅想起自己的家人,淡淡地笑道。
“这是修仙必经之路,红尘种种,皆为过客,我们只需要将心思放在修行之路上便可。”李行川见张欣雅情绪不是很高涨,便出声宽慰了几句,“还是说,你要和那边的江姑娘聊聊天?”
张欣雅闻言看了一眼那边的江玉瑶,还有江玉瑶旁边的俩人,便摇了摇头道,“待会春风宴上再说吧,他们想来也许久未见,正聊得兴起呢。”
“也是,那就宴会上再聊吧。”李行川也不多言,转头带着他们往宗门里头走去,一边走一边给他们讲这些年来他遇到的趣事。
胡长乐继续等着,她已经无聊地捧起学长,开始数起它身上的羽毛到底有多少根。
这一次,来的人似乎比较出名,毕竟能够让周围人都纷纷转头看去的,应该来头不小。
胡长乐见此一脸期待地看了过去,然后她看到了眼熟的谢璟,还有陌生的慕轻轻,陌生的盛知许,陌生的石泽竹。
除了谢璟,她一个都不认识。
于是,胡长乐便继续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了。
但是,谢璟一眼就看到了胡长乐的存在,甚至还走上前去,问了一声,“唐山玉他回来了吗?”
走在他旁边的慕轻轻闻言笑嘻嘻地也看了过去,“我知道你,你是他们护着的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慕轻轻对于不太在意的人记性很差,于是她开始了苦思冥想,眉头紧皱,仿佛想得很困难。
“长乐姑娘,你好。”盛知许在旁边笑着问了一声好。
“你,你好。”胡长乐干巴地回了一声,她感觉自己脑袋有点懵懵的,“啊,唐哥他们还没回来……我还在等……”
石泽竹听到这话,挠了挠头,然后转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那咱们在这里再等等?”
谢璟点了点头,“那就再等会吧。”
慕轻轻表示自己没意见,盛知许拿出核桃开始优雅地打发时间。
“哎?你这核桃好像不是原先那个,那个核桃呢?你始乱终弃了吗?”慕轻轻看了一眼这陌生的核桃,有些惊讶地问道。
“我的心里有不少核桃,不只有那么一个。”盛知许温和地回答了慕轻轻的问题,随后继续盘核桃。
“真的吗?真的不是被气得捏碎了吗?我听说你们那边最近问题还挺大啊……”接下来的话,因为不太适合在这里谈,所以慕轻轻也就收了话题,她换了一个继续唠嗑了起来。
石泽竹见俩人在聊天,聊一些他听不懂的东西,于是他转头看向了谢璟,见谢璟没有任何要开启话题的意思后,便默默转过头来,看向了清澈懵懂的胡长乐。
“你,你好啊,我叫石泽竹,你是长乐姑娘对吧,你也是在等山玉吗?”石泽竹张开嘴说了一句废话。
“是,是啊,你也是在等唐哥吗?”胡长乐也用废话接了一句废话。
俩人仿佛都看到了对方眼里自己的蠢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气氛没有那么严肃后,而接下来的话题也容易展开了,胡长乐和石泽竹聊起了她在随清宗种地的事情,石泽竹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便和胡长乐交流起了种地心得。
谢璟没什么话题想聊的,他最想聊的人还没到,所以他只是站在旁边默默地听着,顺便把玩着左手腕上的贝壳项链。
而等着等着,随清宗门口的人渐渐少了,大伙们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终于到了。
率先反应过来的是没有在聊天的谢璟,他转头朝着某个方向看去,那边的天空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小黑点。
而接着反应过来的是方安城,他飞速地往那个方向跑了几步,江玉瑶和叶玄洲紧随其后,像极了看到了大鸟捕猎回家的小鸟们一样。
“山玉哥哥!!”江玉瑶激动地朝那边挥起了手。
叶玄洲抱着双臂,非常酷地哼了一声,“哼,居然敢让本少爷等那么久,除了姑娘外,也就你小子有这种待遇吧。”
方安城没说话,但是他的眼睛已经看那个小黑点看直了。
石泽竹也兴奋地跑到前面去,不过跑了几步,他有些奇怪地道,“哎?山玉似乎在喊些什么?”
有点远,没看清。
在大伙们打算用神识看的时候,那黑点越来越大,最后渐渐成了人型。
“……快……”
快什么?
风太大,听不清。
“山玉——你在说什么——”石泽竹大声喊道,声音消散在空中,对方没有应答。
谢璟盯着那个黑点越来越大,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正想要后退几步的时候,就撞到了在他后边唠嗑的慕轻轻和盛知许。
“怎么了?”慕轻轻看了过去,“山玉还没过来吗?”
“快——躲——开——”
只见那黑点不是单纯的黑点,而是一个被某件法器拖着飞翔的唐山玉。
“山玉!!我来助你!!”石泽竹见此一脸严肃地冲上前去。
“……”方安城不甘示弱地也冲了过去,甚至还试图挡石泽竹的路。
“啊?安城?你干嘛?”石泽竹不明所以,接着,他恍然大悟,“哦!我明白了!那我们一起去吧!”
方安城脚下的步子踉跄了一下,接着他猛回头去,张嘴仿佛要和他理论什么。
说那时,那时快,江玉瑶惊恐地指向了前面,“要撞过来了!!!”
砰!
先撞上的是在前面的石泽竹和方安城,他们被撞飞后,接着便是后边的江玉瑶和叶玄洲,只听到那唰唰几声,几人便这样飞到了空中。
而接下来轮到的是谢璟,面对这等威胁,谢璟反应迅速地似乎想要拔出剑,可是拔了一半,却因为想到了什么停顿了一秒。
最后谢璟选择了下蹲,让唐山玉撞后边的慕轻轻和盛知许去。
可不知为何,他那命运的后衣领再次传来了的熟悉的拉力,本是清晰的谢璟突然被迫模糊成了一片。
“……”
呵。
谢璟冷笑着被拽着过去。
慕轻轻和盛知许面对如此眼熟的情况,正想着往两边躲的时候,俩人好像被什么雷电给绊了脚。
于是,他们也飞了。
只见那法器狠狠地撞上了随清宗的大门。
尘土飞扬,白雾散去,留下的,是一手抓着谢璟,一手拿着那法器的唐山玉,他咳了好几声,便冲着被他撞飞的大伙们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啊,抱歉,它失控了,你们没事吧?”
“我有事。”被迫在土里埋脸的谢璟闷闷出声,此刻他久违地感受到了泥土的芬芳,整个人被迫卧倒在了唐山玉的左手边。
“哎呀,谢师兄,你怎么在我手上啊,真是对不住啊,我没想到我随手抓的东西是你啊。”唐山玉见此连忙松开手,但是态度不是很诚恳。
“……”谢璟默默从土里抬起头,此刻,剑出鞘,狠狠地朝着唐山玉的脑袋削去。
唐山玉连忙躲开,只见他往旁边一跳,顺便拍了拍衣服的灰尘。
“…山玉……”江玉瑶也从地上拔头而出,兴奋地往唐山玉这边靠去,还没等她喊完哥哥,就有人先她一步喊了去。
“山玉哥哥~~~”
不知哪里来的白衣少年一脸心疼地朝着唐山玉那边扑去,就这样靠在人的身上痛哭,“你怎的那么狼狈?”
江玉瑶:?
哪里来的小白莲!!
她美目一瞪,然后就看到了那朵小白莲正在唐山玉的怀里哭泣,这是一个长相比较阴柔的少年,不仅如此,那种我见犹怜的气质特别足,身着白衣,身子单薄,看上去柔弱不已。
“他…他……?”江玉瑶颤抖的手指一指,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他叫时澜,是我在游历路上遇到的好友。”唐山玉似乎在组织语言,但是组织得有点干巴。
时澜这名字,大家都比较陌生,除了谢璟和石泽竹。
只见石泽竹张开嘴巴,惊讶得仿佛能塞下一个鸡蛋。
而谢璟……谢璟在思考。
唐山玉不是和他师父好上了吗?
那这个叫时澜的又是谁?
不对,他师父呢?怎么没有跟着人回来??
谢璟:……
谢璟:……!
谢璟的目光逐渐复杂。
原来你是这样的唐山玉。
不知道谢璟脑补了什么的唐山玉在接触到这个复杂目光后,很是迷茫地挠了挠头。
咋…咋了这是。
是因为刚刚拽他后衣领了吗?
那他下次不拽衣领?拽别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