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雷的家乡野泥冲是湘北资水畔一个普通的小山冲。山青水秀,民风淳朴。于雷的家座落在明灯山山脚下,后面是郁郁茐茐的楠竹。
于雷和雪梅走到地坪里时,于雷的父亲正在杀鸡,母亲正在灶屋用清油(茶油)起红薯片和巧果。弟妹们围在一起,灯光有些阴暗,火炉里的火烧得红彤彤的,梭龙勾上挂着的油锅团团冒着热气。
于雷走到母亲的身边,喊道,娘。于雷的母亲听到声音回过头来,满脸顷刻间盈满了欣喜。于雷的娘五十出头,头发乌黑,脸上有了些许皱纹。她听到这一声喊,抬起头来,看见于雷背着个行李箱,站在灶屋门口,旁边还有一个漂亮时尚的姑娘。雪梅也叫了一声道,媠娘,我们回来啦。
于雷的母亲放下手里的活,走过来,抓住雪梅的手道,二宝,梅。是你们回来了?真的是你们回来了?
雪梅道,媠娘我可想你啦。雪梅丢下东西钻进于雷母亲的怀里。
于雷放下手里的行李箱子,牵起母亲的手说,娘,红薯片起好了冒?我想恰了。
于雷娘高兴地道,起好了,起好了。只是还没枯,不脆。
这时,于雷的父亲于有德把杀好的鸡放在脚盆里,道,梅来了?
雪梅道,媠爷,表哥带我回来了。
于有德道,好,好,好。坐一会儿,呷夜饭。
这时于雷的两个妹妹于小慧和于小蕊也拥了过来。还有于雷的弟弟于三宝,大家围在一起。大家坐在火炉边,于有德往火炉里添着柴火。
于雷拿了几块还沾着油的红薯片放进嘴里说,好香,好吃。
于雷娘道,还没枯,慢点。于雷又抓了两片给雪梅道,正宗的土特产,尝尝。
于雷娘道,锅里烧了一大锅热水,车马劳顿的,雪梅,二宝,你们去洗个热水澡,解解乏,轻轻松松过大年。
洗过澡,于雷感到浑身轻松。在小慧的带领下,雪梅也去洗了个热水澡。
洗完澡,于雷拿出帆布包,打开,拿出军装和军大衣,一个交给弟弟三宝,一个交给父亲道,这是表哥给你们的新年礼物,你们试试,合不合适。于雷把军大衣披在父亲身上道,这个衣服,热乎。于三宝看着崭新的军装,喜欢的不得了。于雷又拿出一件深红色的棉衣,交给母亲说,娘,您试试这棉衣合适不?
于雷娘道,这棉衣有些艳,只怕我穿不得呢。
雪梅道,媠娘,好看。在阳城老太太还穿红着绿呢。
雪梅也拿出了几套时尚的衣服,对小慧和小蕊说,你们试试看喜不喜欢?
两个姑娘拿起漂亮的衣服在身上比划,欢喜的不得了。
于雷娘道,梅啊,你花这钱干嘛?那个晓芬怎的没来?她不是在电话里说要过来玩的?
雪梅道,过春节买火车票好难,她现在是报社的人,事多,说下次一定来。媠娘,我嫁给表哥,好不好?
于雷娘道,那自然是好的。只怕二宝没这福气。
雪梅道,媠娘,这回要不是表哥,我都回不来了呢。
于雷娘道,二宝的那点本事我还不晓得?你就是哄我开心。
雪梅笑道,媠娘不晓得,表哥可厉害啦。好多姑娘想嫁给他呢。
于雷娘道,先烤火热乎一下,我擂擂茶呷。小慧,给你小梅姐找件厚实衣服。别冻着啦。
雪梅各拿了100块钱给于有德和于雷娘,道,媠娘媠爷,没给你们买东西,一点小心意。又各给三个弟妹50块钱。于雷娘一见,雪梅,这是干嘛呀?这么多钱可不能要。
雪梅道,媠娘媠爷,钱都是于雷哥带我们赚的。我哥嫂说下次回来再看你们。这只是小意思,你不收不是瞧不起雪梅吗?说着又拿出200块钱交给于雷娘道,这是晓芬给您拜年的。
于雷娘道,晓芬,这怎么要得?这孩子。她有些无措的望着于雷。于雷望了一眼,雪梅,这些事怎么我不知道?
雪梅道,这是我们私下的事,没和你讲。我嫂子也要我带钱来呢,我没带,我怕你不同意。
于雷对母亲说,娘,既然是她们的心意,收下吧。我们几个人开了个店子,每个月能赚到一点钱,我也存了点,交给您吧。又给母亲和父亲各500块钱。弟妹各100块做见面礼。于母看着一摞摞的钞票,张大子嘴,惊的说不出话来。于有德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雪梅见此,忙安慰于雷的父母道,媠娘媠爷,于雷哥带我们开店子,让我们的日子好过了。我们都冒在厂里打工了,他和晓芬被报社看上,调到报社当了记者。我们这次回来,表哥拿了证明,我们还坐的卧铺呢。火车上领导对于雷哥都是恭恭敬敬的,于雷哥还会开小车,在阳城开着小车不知道有多威风。
于雷父母一听,再次惊的张大了嘴,望着于雷。
于雷道,爷娘,这次在阳城遇上了一些好朋友,还算顺利,写了几篇文章,卖得不错,赚了一万多块钱,报社的工资一个月有二三百,还有些稿费收入,衣服店子里一个月还能分点红,表嫂和雪梅在打点当老板啦。所以,以后花钱不用太克扣自己。说着,拿出一本存折交给母亲说,这是我写文章存下的一万块钱,您放在家里应急。
于雷娘捧着存折再次被震惊了。一万块?我们家也成万元户了?外面的钱真的那么好赚呀?一年不到,就成了万元户了?于雷娘摩梭着存折道,这里面有一万块钱?
雪梅道,您要用时,让三宝到县城里报出密码,银行就把钱给你了。
于雷娘仿佛捧着一个会行走的宝贝,将存折和钱用手巾包起来,拿上新衣服放到房里收了起来,然后给大家擂擂茶,摆碟子,下鸡汤面。于雷和雪梅带来的惊喜让过年的气氛一路高涨。一会儿大哥于大宝和嫂子宋小玉带着三岁的孩子于志淳过来一起守岁。见了于雷和雪梅一番寒暄和客气,于雷把给嫂子和侄子的礼物和红包拿出来,大家各自欢喜。
不一会,于雷的叔叔带着堂弟堂妹好几个人过来给于雷的父母安喜。于雷的父亲于有德有两个弟弟,一个叫于有义,一个叫于有信。于有义排行老二,有三女一子,老满于有信二子二女。
见他们来了,于雷边忙让座,拿出一条烟来拆开,给两位叔叔各装了一包,堂弟堂妹最大的还没有二十,都还没学会抽烟。又拿出一些买回来的糖果和饼干,放在桌子上的盘子里,又给弟妹们口袋里各塞了一把。
两位叔叔见于雷装的是高级过滤嘴香烟,爱不释手。于雷拆了一包,装了一圈,又给父亲和两位叔叔点上,道,这烟劲不大。不晓得你们抽的习惯不?
于有德三兄弟这是第一次抽过滤嘴香烟,有些小心翼翼地抽了一口,有些迷醉的样子。
于雷道,路上太挤,也没给你们带什么礼物,二叔满叔,一人给你们带了一条,过年装装客。于雷的大哥和弟弟都是不抽烟的。他从包里拿出三条烟,给父亲的三兄弟各一条。
二叔于有义道,二宝,你到了阳城干出名堂了呀,发越了。这么好的烟,给我们不浪费了。
满叔于有信也道,二宝,还是读书好啊,你写文章写出名堂来了。买果贵气的烟我们只怕抽不习惯呢。
于雷道,二叔满叔,在那边打个工,恰好报社要人,算不上发越呢。我刚去那边住都是住在我表哥的兵营里,刚去也是在工地上给人搬砖。也是遇上了机会,得人帮忙。
二叔见旁边打扮时尚的雪梅,多看了一眼道,这闺女眼生,是二宝的朋友吧?
于雷娘道,是我妹子的闺女雪梅,在阳城和二宝一起做事。
二叔道,那是亲上加亲啊,好好好。众人聊了一会子,喝了擂茶、吃了些瓜果,二叔满叔一群人告辞。
于有德作为三兄弟的老大,父母死的早,长兄如父,两个弟弟对他是很恭敬的。二弟早年当过兵,是退伍军人,也是党员,是村委上的人。三弟有信是多年的生产队长,也是党员。于有德虽然不是党员干部,但为人处世待人真诚,热心帮忙,就像他的名字一样,万事以德为主,不争短长,两个弟弟都是在党的人,儿子又是民办老师,很多家的孩子都是他的学生,队上人都很敬重他。
他们走后,于大宝对于雷和众弟妹说,我们也去二叔满叔家“安喜”。安喜是村里的习俗,就是大年三十晚辈给长辈送祝福,而长辈会给晚辈红包或小礼物。在大宝的带领下,于家晚辈都到二叔满叔家走了一回,也是喝擂茶,吃碟子。回到家里时,已是深夜,于家父母拿出一大摞红包给满堂晚辈发红包。因为今年于雷赚了钱,两位老人家也大方,每人的红包里都是一张大团结,大大小小都有。于雷和雪梅也高兴地收下了于父于母发放的红包,这不在钱的多少,是一种吉利,一种新年即将到来的祝福。
大家守着岁,吃着瓜果,讲着闲话。两个妹子央求着雪梅给他们讲外面的故事,雪梅讲于雷的故事让她们听和津津有味,内心里充满了向往。于雷想,明年一定要给父母买一台电视来,让他们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十一点多,大家都有些困了。于母在灶台前也敬过了灶神,坐在火炉边守岁。于雷的母亲对雪梅道,梅啊,今天赶了一天的路,累了,你跟小慧小蕊早些去睡觉吧。
雪梅道,不着急,等新年来了,接了财神再睡。又问于雷道,表哥,还有多久过年?
于雷看了一下手表道,1994年只剩下20分钟啦,我们一起迎接新年吧。
听于雷一说,昏昏欲睡的几个少年男女又来了精神。大哥单独修了房子,侄儿于志淳睡着了,大哥夫妻带他走了,他们单门立户要单独接财神。
大家聊了一会儿天,外面已经陆陆续续响起了鞭炮声。
于雷看了一下表道,还差两分钟,这些接财神的人真着急。
说着起身打开堂屋的门,于有德将买好的鞭炮交给于雷道,今年接财神的炮竹你来点。
一会儿,1994年农历过完了,迎来了1995年的第一分钟。
于雷在野泥冲的老屋堂屋门口,点燃了一挂长长的鞭炮,迎接财神。
同时,于雷的bb机响起信号。于雷打开一看,是金小小发来的文字信息,只有四个字:新年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