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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云忐忑的坐上了去往赵堡镇的驴车,她嘴里还催促着陈峰。

“你快点,赶不上火车,咱们钱都白花了。”

陈锋把包裹丢在车上,自己也跟着上了车。

他有点闷,这次去看他姐,他心里很难受。

当初姐是为了他才出去逃荒的,逃荒出去的人,三个人能活下一个都是大幸。

他一直觉得愧对自己的姐姐。

现在姐有了孩子,他感觉没脸去见。

老族长看着人都上了车,冲他们摆着手,道。

“赵丫头,能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走吧,路上小心。”

不是他嫌弃赵若云母子,而是进城的机会太少了。

能留在城里的机会更小。

大部分地方的农村人,一辈子也走不出一个村镇。

不是不想出去,而是没钱出去,也没有机会出去。

你说你要去城里,你就要有介绍信,而介绍信必须说明,你去干什么的。

看亲,就要有亲戚的姓名地址和做什么的。

办事儿,就要写清事项。

这介绍信只要你出了门,不但坐车要看,住宿要看,甚至有时候你吃饭买东西都要看。

这介绍信,比古代的路引还要重要。

毕竟路引能买,这信,现在很多人觉悟是很高的,不轻易给你开。

毕竟出事儿,开信的人,也是要负责任的。

倪匡能够刻萝卜章跑路,也是他见识不俗,不然普通人连介绍信格式都不懂,更不用说各类公章了。

母子俩一路来到镇上,然后又搭车去到县里,又从县里坐车跑到市里。

最终在市里上到了去往京城的火车上。

山阳市,是一个煤炭市,以煤炭为主业,傍山而建,这里大部分人都围绕着煤炭而生活。

甚至陈锋都梦想来山阳进煤厂。

“娘,我们来山阳生活好吗?”

“我上大学,就报煤炭大学。”

火车上,陈锋坐在靠窗户的位置上,看着窗外的山阳城说道。

赵若云虽说读过两天书,不过也就一个扫盲班的水平。

在她的脑海里,什么都比不上土地,土地才是她们农民的一切。

“我不管你,你想来就来。”

“反正我不来,家里房子刚修过,日子刚好起来,我不乱折腾了。”

“村里还有族老照顾,出了门,谁认识咱?遇到恶的,还不把咱欺负死。”

坐在邻座的一个身穿干部装的中年人接住了话茬。

“大姐,你这句话我不同意。”

“咱们山阳煤矿养活了几十万人,多少人挤破头了想进咱们厂。”

“整个山阳市,再没有比煤矿更好的工作了。”

赵若云一看人家是干部,她也不敢和人家犟,而是转移了话题。

“大兄弟,你这是要去哪里?”

中年人微笑着。

“去京城,去协调一些油料,咱们这煤矿啊,最离不开的就是油料了。”

“有了油,机器才能开的动,煤才能出的多。”

“现在不比以前,以前都是人力,现在很多都是机械。”

赵若云一头雾水,陈锋也不太明白,不过到底文化高,还是能够理解一点。

“叔,你是说咱们矿山都是机械了?”

“矿车?煤钻?”

中年人尴尬了一下。

“那到没有,有一部分机械,大部分还是人力。”

“这困难时期刚过,机械还很紧缺。”

“但是运煤车,是必须的,不然这一火车一火车的煤,靠人力,不知道要运到什么时候。”

陈锋有点失望,他更想开机器,那多威风。

中年人也向赵若云问道。

“大姐是去哪里?”

看这母子的衣服,不像是城里人。

赵若云笑着说道。

“我姑娘嫁到京城了,最近要生了,我们去看看。”

原先还满不在意的中年人,闻言来了精神。

“嫁到京城了?那可不简单啊,大姐,你可要享福了。”

赵若云脸上笑容灿烂,都有褶子了,但是一想到女婿的成份,她心里又是一阵膈应。

谁能想到他们满门忠烈,竟然跟一个资本家牵扯上了关系。

她感觉这是给她陈家抹了黑。

要不是让女儿逃荒,她心里有愧,说什么她也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儿。

而且她觉得杨庆用心不纯,是在利用他们家。

她心里也害怕,怕被杨庆连累了。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她感觉自己对不起陈家列祖列宗。

也对不起她死去的丈夫和其他陈家人。

“哎,她过的好是他们的,我们是我们的。”

“我也不指望沾他们的光,他们能够过好自己的就好了。”

陈锋脸上一阵抽搐,还不沾人家的光?这两年,咱们已经拿了人家好几百了,要不然家里的房子是大风刮来的?

中年人表示理解。

“是啊,做父母的,那个不想自己孩子过的好,对自己反倒不在意。”

赵若云笑道。

“咱们都是苦过来的,以前过的什么日子,现在过的什么日子?”

“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没有人说灾荒,因为建国以前,他们是年年灾荒,卖儿鬻女,都是平常现象。

42年的大荒,更是惨绝人寰,这三年虽然苦,但是和以前比,还是好很多的。

中年人点点头。

“也是。”

也许他是想到了什么,没有谈性,只是看着窗外发呆。

他走的地方多,也知道很多真相。

尤其是有着崇高理想的人。

对于很多事情,在心里压抑的很痛苦。

人性的丑陋,远比他想象的阴暗。

这不是有理想就可以改变的,这是植根在人内心的恶在作祟。

你换了一批,还会有一批,源源不断。

陈锋不理解中年人突然冷淡下来的谈性。

他也看向窗外。

晚霞满天,树林,房屋,村庄,还有一群群下工的社员,成了一幅绝美的画卷。

慢慢的陈锋靠在座位上醉了,火车在移动,一幅幅的风景也展开在他的面前。

车厢里不时的传来叫声。

“哇,你看好多人。”

“哇,你看好多的树。”

“看,那是山,好多好多。”

“你看,河,好大,这是不是黄河?”

………

………

小孩子的,大人的,他们都很纯真。

陈锋慢慢也笑了起来。

这世界好大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