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收回视线,继续动手摘菜:“过敏可大可小,你应该不会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开玩笑吧?”
左沐雨轻笑一声:“米饭过敏是骗你的。”
我动作一停,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想到左沐雨已经转身,她接着说了一句:“但讨厌白米饭是真的!”
“为什么讨厌?”
“唔,我想撸猫,他们都躲着我!”
果然是女人,一句话就把话题带偏了。
我甩了甩手上的水珠,从抽屉里翻出猫条塞到左沐雨手里说:“它们拒绝不了这个。”
“好耶!”
让左沐雨独自跟三个毛孩子拉近关系,我继续进行着手上的工作,空气炸锅的出风口开始飘出鸡肉被炙烤后散发的香气,电磁炉上那一锅水开始沸腾,我切了两片生姜丢进去,然后将切洗好的菜心放入,让它们咕嘟咕嘟了几分钟后,我又翻出两袋华丰伊面,将调味料和面饼下入菜汤中。
很快一锅汤面就做好了,我放到一边晾凉,拿出炒锅打开油烟机,冷油倒入热锅中,先放入姜蒜爆香,后下挂好了浆的牛肉炒熟,捞出,将彩椒段炒到断生后牛肉回锅,加盐糖酱油鸡精调味,出锅装盘。
左沐雨马上从卧室走出来,看到我手中那碟彩椒炒牛肉后喔的一声:“看起来真不错欸!”
为了腾出桌面,我不得不拔掉电源线,将笔记本阖上放到一边,先将装有牛肉的餐碟放桌上,然后去将烤的滋滋作响的鸡翅装盘,放到炒牛肉的旁边。
这时左沐雨已率先占领了我的折叠椅,随即面带苦恼之色说:“哎,真没有第二张椅子了吗?”
“真没有,不过我站着吃就好。”
“哦!”
她是真没打算跟我客气,赖在折叠椅上就没起来的意思。
我从消毒餐柜里拿出两副碗筷,先盛了左沐雨那一碗汤面给她捧过去,小火车还很有礼貌地道了声谢谢,结果看到我手里是同款的汤碗,脸色微变:“碗筷都成套的,你是不是还偷偷带过别的女人上来?”
我没好气地解释道:“跟前女友同居的时候用的,扔掉怪可惜就留着。”
“哈,你有前女友啊?你竟然有前女友!那这是你的碗还是她的碗?”
“鬼记得哦!”
两个碗的花纹形状完全一样,以前我俩都是混着用,谁特意区分开啊,毕竟有消毒餐柜呢!
“喂,我想听故事,你肯定有故事对吧!”左沐雨美眸一闪一闪的,满脸期待。
“不想说,吃饭!”我夹起一片牛肉放入嘴中。
调味还可以,火候好像过了点,的确是生疏了。
“切!”
左沐雨也夹起了牛肉片,嚼了两下满意地点点头,又往自己碗里夹了两块。
自从和陈小瑜分手后,这还是我头一回给别人做饭吃,虽然我和左沐雨的关系算不上亲密,充其量也就是同事和朋友之间,但至少我终于找回了一点认真做饭的动力。
左沐雨的食量的确不大,一碗面吃了一半就没动过,炒牛肉和烤鸡翅也就对付了小半,剩下的都进了我的肚子里。
“我来洗碗吧!”
左沐雨刚起身就被我按住了,我说:“你是客人,我来。”
左沐雨勾唇:“真是个老实好男人!好无聊,我想看看视频!”
我只好先将桌面收拾好,把笔记本电脑重新放回桌上,接通电源解开屏锁,这才转身回水槽那边开洗。
“小哥哥,你的学习资料放哪个盘呀?”
“什么学习资料?”
“小电影呀!”
“小火车,你是不是把我当羊尾了?”
“男人不可以说自己羊尾呀!还有小火车是什么!?”
“污污污啊!”
“噗,哈哈哈哈哈!你说话咋那么有趣呢!”
我没再理她,专心将水槽里的碗筷洗好,客厅里忽然陷入一阵沉默之中,没有敲击鼠标和键盘的声音,也没有从电脑中传出任何声音。
“小哥哥,你该不会觉得我是那种随便上单身男人家里的女人吧?”
我冲洗着碗碟上的泡沫说:“你只是太高估我的道德水准而已。”
“那你强迫过你的前女友吗?”
“……没有,我尊重她的意愿。”
将洗净的碗筷放到碗碟架上,我转身便看到了将双手交叠搭在椅背顶部,怔怔看着我的左沐雨。
“别这样好吗,我会怀疑你是不是看上我。”
我装作波澜不惊的样子走到落地窗前,坐在了白色的欧式地毯上。
左沐雨的视线一直跟随着我,让我有种如芒在背的感觉,浑身不自在。
“还记不记得那天晚上,就是拍照的那一天,那个男人……”
“记得,怎么了?”
“那是我爸。”
我没有很惊讶,因为那时候洛明妃就说了,是左沐雨的家事。
“你们……关系不好?”
左沐雨闻言发出一声无奈又苦涩的叹息:“他是条赌狗,整天幻想着一夜暴富,正经工作不做,白天黑夜都在外面喝酒赌博,后来欠了几十万的高利贷,我妈受不了被那些催债人骚扰,带着我到外面租房子住。”
“那是我们搬走的前一天晚上,我初中放学回来,妈妈刚做好了饭,那个男人带着一身酒气从外面走进来,伸手就问我妈要五千块。那时候妈妈在超市做售货员,一个月工资才三千多,他一问就是差不多妈妈两个月的工资!”
左沐雨稍作停顿,呼出了一口浊气,而我从消毒餐柜里拿出另一个杯子,给她倒了一杯乌龙茶。
“谢谢!”
我回到落地窗前坐下,而左沐雨也继续述说着她的故事:“妈妈当然是不会给他,也拿不出那么多钱给他,那狗男人就跟妈妈吵起来,还抄起酱油瓶想要往我妈头上砸过去,也幸好他当时喝了酒准头不好,砸到了旁边的墙上去,但玻璃碎片就落到米饭里面去。”
我心头打突,隐隐猜到是怎么回事。
“狗男人稍微安静了一会,等到妈妈盛好了米饭,我们刚坐下来的时候,他又开始发癫,指着我妈的鼻子说了好多难听的话,当时我看妈妈忍耐着不吭声,想要阻止狗男人,他突然转头冲着我发火。那时候我还是个初中生,被狗男人吓得脑袋一片空白,他让我扒饭我就乖乖扒饭,没注意饭里混了玻璃渣,把我嘴里刮得血肉模糊。”
我心头一紧,看着左沐雨用平淡的表情述说过去的伤痛,沉声问:“现在还会痛吗?”
“现在当然不痛了,虽然当时流了满嘴的血,但好起来还挺快的。”
“那……后来呢?你爸妈他们离婚了吗?”
左沐雨忽然长叹一口气,既生气又无奈:“妈妈就是太软弱太顽固,到现在都不敢提离婚,好像那会要了她的命一样!烦死了!怎么说她都不愿意!”
其实我明白的,那个年代的女性和现代女性不一样,她们对自己人生的定位就是贤妻良母,只有嫁人生子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女人,而离婚的女人会成为众矢之的,走到哪里都会被众人非议,很可能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种传统而顽固的认知束缚了她们的人生,反复瓦解她们反抗的意志,以至于无论另一半做了什么,她们往往都会选择接受和忍耐。
左沐雨说完,狠狠灌了一口乌龙茶。
过敏是假的,但站在左沐雨的角度,当一碗米饭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脑海里会不自觉回忆起那个晚上,被赌狗人渣怒骂,还扒了一口掺着玻璃渣的米饭……
这米饭还下得了嘴么?
“那前几天你爸怎么突然找你了?”
“呵,钱呗!”左沐雨冷冷一笑,“知道我能赚钱了,打着亲情和孝顺的旗号来问我要钱!”
“你没有给他吧?”
“你觉得我应该给?”左沐雨皱眉盯着我。
我摇了摇头。
“呵呵,就算我想给也拿不出,我在番禺贷款买了一套期房,首付已经给了,现在每个月要还四千多的房贷。这套房子是我给自己和妈妈买的,老东西没资格住进去!小哥哥,我做得对吗?”
“你没错,错的是你爸,你用不着有什么心理负担。”
“还好你没说出‘他终究是你爸’这种话!”
“如果我说了呢?”
左沐雨马上翻白眼了:“那你将会永远失去会员价买图的资格!”
谁稀罕这种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