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子辅……他回长安了?”朱影高兴地回头,正对上一双漆黑幽深、含情脉脉的眼睛。
“是啊,我想着……明日请他来家中小酌几杯。”
隔着薄纱袍服,她能感觉到他的体温,面上一红道,“好啊,我去准备就是。赵姑娘和驹九的事情如何了?”
“驹九这小子还是不开窍,只说要她当妹妹。”楚莫垂首笑了一声,一阵温热的风吹入她耳际,“赵姑娘倒是剃头挑子一头热,每日给他做饭烧水,如今连客院的小厨房都用起来了,狐七他们几个也跟着成天开小灶。”
“哎呀,当初若是你收了赵姑娘,如今就有人给你做饭烧水,说不定闲桂居中的小厨房也……”朱影话未说完,就见他忽然伸手合上了她正在看的账本,“也用起来了……夫君,还……没到用晚膳的时辰呢。”
她手指着窗外,窗外阳光明媚,夏虫已经开始嚷嚷了。
“那不是正好?晚点再用晚膳……”楚莫一手揽过她,一手已经合上了窗户,屋里顿时暗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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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子辅从沧州回来,补了吏部侍郎的缺,升迁极快。
一来是因为他在沧州这几年平乱安民有功, 二来也是因为吏部侍郎的位子, 没什么人愿意做。
“朝中都在传说这吏部侍郎的位子不吉利,早晚不是死, 就是流放……”徐子辅一边大口嚼着肉菜,一边扫了一眼面前的两人,心情大好,“结果就便宜了我, 连升几级, 哈哈哈……”
他这些年下巴上续上了稀稀落落的小胡须,看起来还真像是个大官了。
“徐子辅,你别那么得意,小心乐极生悲, 像前几位侍郎一样栽了!”朱影抓着一只烤鸭腿, 就着葡萄酿啃着。
楚府的花厅中灯火通明,桌案上酒菜飘香,朱影遣了下人, 就只有他们三人坐着对饮。
“郡主,你不是最不信这些怪力乱神的说法吗?怎么也开始神神叨叨的?”徐子辅不以为然地吃了一口菜,又端起酒盏敬向楚莫,“少卿大人,我敬您,咱俩现在……差不多平级了,哈哈哈……”
徐子辅几杯酒下肚,忍不住捂着肚子笑起来。
从前他是七品芝麻官, 如今一下连升三级, 虽说还是从四品,比楚莫差一点, 可比起从前那是扬眉吐气了。
楚莫最看不得他这小人得志的样子, 生着闷气将酒喝了,“徐大人, 你可还记得答应我的事?”
徐子辅闻言, 敛起笑容神秘地道, “你是说……冷宫中那位?”
玄衣男子颔首。
“太后她如今都已在冷宫了, ”徐子辅刚开口,又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太大了, 连忙压低声音道,“少卿大人的意思是……赶尽杀绝?”
“是斩草除根。”楚莫面上已是微醺, 端着酒盏道,“我看她在冷宫也不消停,留着始终不放心。”
自从出了齐州楚家的事情,楚莫就决定不给刘太后任何生机了。
“这……”徐子辅也不是省油的灯,转了转眼珠道,“少卿大人放心,下官既然答应了你,就会为你办到。不过……此事还需从长计议,不然后患无穷。”
要杀刘太后, 若是处理不好,触了李研的逆鳞, 就是引火烧身。他和楚莫都是抄家灭族的大罪。
“徐大人有何妙计?”楚莫端起酒盏敬向他。
朱影看他们你一杯我一杯的,心里已经开始担心。
楚莫的酒量不好,稍不注意, 就要晕倒,说不定还会被楚亦这家伙趁虚而入。
“夫君,你少喝几杯吧。”她接过他手中的酒盏, “我替你喝。”
“也好。”楚莫点点头,已经有些晕乎乎的。
“妙计……自然是要圣上亲自下旨,做这个坏人,咱们不能亲自动手。”徐子辅眯起眼眸,看了一眼北方大明宫的方向。
要圣上下旨,赐死亲生母亲,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不可能,圣上一向极重感情,怎会做这种弑母的事?”朱影连忙否定道。
“郡主稍安勿躁,”徐子辅镇定自若地又夹了一块鱼肉吃,“重感情,是利,也是弊,要看咱们怎么用。”
“徐大人说的是。”楚莫赞许地点头,又忽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怕自己在徐子辅面前现出楚亦会出丑, 便起身道, “夫人,我……先回房去休息,你陪徐大人说几句话。”
朱影明白他的意思,连忙唤了驹九扶他回房去。
“啧啧,少卿大人怎么酒量也不如我?”徐子辅得意地吹了吹胡子。
他这个“也”字用得让朱影觉得很不舒服,好像楚莫什么都不如他似的。
“你这胡子长得倒是挺快。”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的家人在沧州如何了?”
“郡主放心,朱老爹和你娘都好,你二姐也嫁了人,一家人都平安。”徐子辅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封信,咧嘴一笑道,“看看,我给你带来了家书。”
朱影高兴地接过信,当场展开读了。
“阿爹阿娘都好,还邀请我们回沧州去。”她读着读着,眼中又盈满了热泪,抬起头看向徐子辅问道,“你呢?打算什么时候将家人接到长安来?”
“唉,我离开陈州的时候,儿子尚在襁褓中……”徐子辅说着也思念起家人来,“真的许久都未见到了。我一回到长安,就给她们母子去了信,让她们到长安来。算着日子,应该是快到了。”
“那就好了,你们终于可以一家团聚。”朱影忽然停下吃喝,严肃地看着他,“徐子辅,我跟你说件事。”
“什……什么事?”徐子辅猛地抬头,警惕地看着她,总觉得没好事。
“我和少卿大人决定,等吐蕃退了兵,就到乡下隐居去。”朱影打着扇子,弯着嘴角,怡然自得。
“那你们可有的等,”徐子辅见她没说出什么幺蛾子,松了口气,“吐蕃正和唐军在西域拉锯战呢,估计没个三年五载的退不了兵。”
“不,我猜,一年之内,吐蕃国力会大不如前,兵败如山倒,再也不能威胁大唐。”朱影笑眯眯地道。
“郡主,你……能未卜先知?”绯色锦袍的男子歪头看着她,觉得这人十分神秘,“我看你才应该去街上摆个算命摊子!说不定能赚不少呢。”
他们俩第一次见面,就是在徐子辅的算命摊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