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蒙蒙亮时,苏家老小便起来了,随意对付几口早食过后,直接去了贡院。
贡院门口,已经挤挤攘攘站了不少学子。
马车一停,苏白氏同赵氏,苏大郎兄弟便连忙下了马车,往贡院门口的院墙挤去。
马车上,独留下苏大虎兄妹两人。
一个坐在马车里,怀里抱着一床薄被,脑后枕着一个软垫,眸子半睁开,哈欠接着一个哈欠。
另一个,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看着。
“大哥,这喜榜可是贴出来了?”
“还没呢。”苏大虎摇摇头,放下手里的书本,给她掖了掖被角,“你且再睡上一个回笼觉,兴许就差不多了。”
苏婳小鸡啄米似点点头。
昨夜晚上,一家人睡得倒是挺早,可上了床,却是在床上翻来覆去烙馅饼,她也被折腾得大半夜才眯眼。
而今儿个天不亮,一个个又醒得极早,一早上已经数不清第几次问到县试结果出了没。
反倒是这当事人,老神在在看书,完全没一点儿担忧。
不知多久过去,半梦半醒之际,忽地听得一阵高呼声,“来了!喜榜来了!”
一众学子望着手捧红纸的报禄爷走来,不消分说,立马让出一条道来。
红彤彤的喜榜一贴好,众人顿时全围了上去。
苏婳揉了揉眼睛,掀开一角车帘瞧去,只是这贡院墙隔得实在有些远,饶是她视力好,也瞧不清榜上的字。
苏大郎苏二郎身子小,眼珠滴溜溜一转,猫着身子从人群空隙中钻到了最前头。
二人直接踮起脚,顺着喜榜第一往下看。
“詹景钟,熊哺云,黄孟红,汤云林,赵坦之,余浩……”
只是,越往下看,脸上的笑意越少,最后,包子脸俨然皱成了花卷。
“大郎,这上面怎么可能会没有爹的名字?是不是我们漏看了啊?”
苏大郎抿唇,随即眼神一亮,“不对,我们爹不是改名字了么,现在在外头的名字叫苏瑜!”
“是啊,我方才一直只顾着寻苏大虎三字,倒是忘了这一茬。”二郎脸上笑意又起。
怀瑾握瑜兮,穷不知所示,这‘瑜’字,还是小姑请青山书院院长给取的。
然而二人又仔仔细细看了几遍,无论是苏大虎,还是苏瑜,这喜榜上全都没有。
苏白氏瞧着兴冲冲进去,蔫巴巴出来的人,忽觉有些不对劲,“你们这是怎么……可瞧着大虎的名字了?”
知子莫若母,赵氏见二人神色,心头顿时提了起来,“你们爹在榜单上排第多少名?”
“没……”苏二郎摇摇头,剩下的话却是直接堵在了嗓子眼。
苏白氏皱眉,“不对啊,你这摇头是何意?无论名次好坏,你且说出来听听。”
“我们没看到爹的排名。”苏大郎抿唇截过话头,“喜榜上没有爹的名字。”
婆媳俩齐齐愣住,忙道:“大郎二郎,是不是你们看岔了?要找苏瑜二字,不是苏大虎啊。”
“没看岔。”苏大郎头摇得似拨浪鼓,“不管是苏瑜或是苏大虎,我们俩人上上下下看了七八遍,榜单上都没有。”
这时,看榜的学子也慢慢散开来,有人欢天喜地,有人愁眉苦脸。
婆媳俩不死心,又走上前仔仔细细看了三遍,可榜单上连一个姓苏的都没有。
不由心头一沉,清水县参加县试的学子约莫千余人,统共录前一百名,十中取一,这喜榜上竟然没有苏大虎的名字,莫不是这次的题目太难,大虎没能通过?
待上车时,面色不自禁些恹恹,不知如何将这不中的消息说出口,苏大虎有多用功她们全看在眼里,此番不中得多打击人啊。
苏婳瞧见他们神色,已经猜到了七八分,忍不住有些狐疑,苏大虎虽然入学时间不长,可他的文章连覃放都赞不绝口,暂且不提能不能拿个好名次,可也不至于连县试都过不了啊?
苏大虎执着书本的指尖微微泛白。
良久后,双手交叠在身前,冲车内一众人拱手作揖,“对不住,是我辜负了大家的期望……”
“你这是做什么!”苏白氏吊梢眼一瞪,眼疾手快攥住他的手,“不过是一场县试而已,今年没过,明年继续考就行了,一家人说什么对不住!”
赵氏点头,“娘说的是,孩他爹,你不过才读了几个月书,中与不中都是情理之中,可不能再说这种生分的话。”
苏大郎苏二郎一左一右牵住他,“爹,您还年轻,慢慢考,咱们不急。”
男人头颅微垂,进百川学堂四个月时间,他除了读书,家里什么都不要他做,饭馆、工坊由婳儿和二虎操持,绣楼是穗儿一手撑着,家中大事小事是娘和妻子忙活,连苏大郎两个小的,都没一个躲懒。
可他读了四个月,却是连一点水花都没能起来。
试问,他又如何对得起她们?
马车气氛中一时低沉了下来,苏婳正要说话,这时,巷子口一阵喧腾锣鼓声由远及近而来——
循声瞧去,却见三四个身穿红袍,腰系红绸的报禄爷正从转角处来,领头的手中拎着一面铜锣,敲得铿锵作响,后头报喜声昂扬振奋。
“恭喜清水县苍梧镇上河村苏瑜!中县案首!!!”
锣声喜报,犹如一块巨石落到湖面,一下将车厢内沉闷的气氛砸出个窟窿来。
“县案首!我老婆子没听错吧?”苏白氏耳朵支棱竖起,不敢置信扯开车帘,“他们方才是说,大虎中了清水县县案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