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欢迎光临天天书吧!
错缺断章、加书:站内短信
后台有人,会尽快回复!
天天书吧 > 都市言情 > 模因会 > 第69章 嬴熄(1)
  • 主题模式:

  • 字体大小:

    -

    18

    +
  • 恢复默认

咸阳南,长安北,千年前的绿水青山垒作一记阿房宫,又再千年之后再度回归了他襁褓中的那抹浓绿。

前者是暴君统治下人民被迫触犯的恶行,后者却是在伟人领导下人民自发保护的善举。

嬴益,阿房宫博物馆的主人,这座千年古城被他们一族保护至今,同时,也一直在赎着那时的罪。

这骊山北构而西折,茫茫百里树海,都是他和附近的村民,世世代代所苦心经营的。

他把一生都奉献给了博物馆,而博物馆的所有收入,都投进了这茫茫无边的治山治水之中。

来到博物馆的游客,都会看到一个穿着长衫,却皮肤黝黑的寸头男人,端着搪瓷杯,一脸惆怅地看着绿叶的汪洋。他像个农民,又像个书生。穿上长衫,他是,馆长;脱下长衫,他是与百姓一起植树造林的农夫。

然而,亲手植下千棵树、养育万般木的他,却没能养好那最重要的一棵。

那就是他的儿子,嬴熄。

与阿房宫,相隔百里,相望于渭河的咸阳北高。

没人愿意称呼它为学校,哪怕它门口确确实实地挂着“咸阳北高”的锈蚀大字。

形同虚设的大门,对逃校学生熟视无睹的保安;锈迹斑驳的栅栏,和那满是喷漆脏话的教学大楼;名存实亡的上课铃,以及顶着铃声在操场上打架的学生。

这里,就是名副其实的混混高中,咸阳北高。

起初,这里是一片种不活东西的农田,后来是垃圾处理厂,再后来,便成为了专门收集各个学校抛弃了的学生的……不,要是这么说的话,它应该还是那个垃圾处理厂。

咸阳北高的老大,不是校长,而是那个坐在天台上,叼着烟头,眺望天空的男生。

他坐在学校的最高处,夏日的风扬起他金黄色的浓密长发、还有敞开着的白色衬衣。衬衣下,是一副与年龄不符的结实身体。

他吐出一团烟气,那灰云也随着强风飞上了云霄,只不过,很快,它就融进了洁白无瑕的白云之中,再也看不出来哪儿是它了。

“熄哥!你在这呢,快下来吧!”

听到如此熟悉的声音,嬴熄悄悄扔掉了还有一半的香烟,灵便地从高处翻下。

“又有老师找我吗?”

“不是的!”

在他面前,是一个矮个子微胖男生,他留着一头有些可爱的锅盖头,还戴了一副更为弱气滑稽的圆框大黑眼镜。爬楼梯实在是太累了,他到现在还在不停地喘。

“那是什么事情?”

“是一个转学生。”

“又有人找我打架吗?”

这种学校,每次有转校生来,也只能是别的高中不要的混混,而那些混混想在混混高中立威,肯定会不自量力地来和现任老大打一架的。嬴熄按住他的脑袋,刚打算语重心长地说教两句,却被男生直接打断了。

“不是!是...是一个女生!特别漂亮!熄哥你一定喜欢!”

“女生?”

嬴熄又想到了自己学校里那些女生,他不爱上网,除了学校里的女生外基本上没见过几个其他女生。所以他对女生的定义还沉浸在一群染着怪异发色,化着浓妆,混迹在小混混身边拿着手机拍摄社会语录的太妹形象中。

“快快!晚了就上课了。”

在男生的催促下,嬴熄满不情愿地走到了那间教室的后窗。

“看到了吗?长啥样啊我x?”

“别挤我啊后面那群傻x。”

“我x,这么漂亮,真想和她弄一下啊。”

教室后门上,已经趴满了来凑热闹的混混。

“我x,嬴熄来了!”

他们像闻到杀虫剂的苍蝇,一窝蜂地散开了。

有人害怕到咧嘴,但更多的是,怨恨与愤怒的眼神。

而那后门,也就这样空出来了。

几乎要离地一米八的窗户,他要压低身子才能刚好看到里面。

“哥,就在那边。”

男生扒住嬴熄的肩膀,使劲踮起脚尖,才能勉勉强强指出一个方向。

嬴熄顺着他的手指看去。

也就是这一眼,让久旱的黄土高原,迎来了早已忘却了她的甘甜的遥远春雨。

她坐在那里,安静地像半夜里独自盛开的昙花,却也孤单地像寂寥雪原中独自忍受苦寒的腊梅。

她面前,是站着三个不知道怀揣地什么恶意的女学生,她们染着五颜六色的头发,本就粗糙暗黄的脸上,还画着夸张又生疏的浓妆,她们就这样站在她面前,也只能无意之中衬托出她那一尘不染的干净。

干净,她干净的像雪山之巅初降临的第一层薄雪,嬴熄甚至害怕自己的眼神,也会脏了这份圣洁。

“怎么样哥?要追求她试试吗?”

“不需要。”

说完,嬴熄居然头也不回地走了,他总是一副对任何事情漠不关心的样子,有人说他是高冷,有人说他是看不起这儿的所有人。

......

“京城有啥好玩的啊?我表哥去京城打过工,他说那边到处都是宫殿一样的房子。”

“比阿房宫还大吗?”

“肯定的吧,咱们这能和京城比吗?”

“你在看啥呢?”

女孩自始至终没有抬头看她们一眼,只是随着问题点头或摇头。可是,她却突然不自觉地转向了后门。

“没什么。”

她叫田以薇,是从京城来的。

而且,她其实看不见。

她是盲人。

可为什么,她的瞳孔却又是如此清澈,看不出一丝盲眼的迹象。

时间过得是那样快,尤其是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越平淡,越转瞬即逝。

嬴熄似乎没有上过课,他终日就是坐在学校最高处的天台上,坐在那张他一个人扛到顶楼的破沙发上,摆出那副让人不爽的惆怅表情,眺望着远处的骊山,已有两年之久。

就连冲上顶层,嚣张跋扈的挑战者,也没本事让他分心。镶钉的木棍往往在离他头顶还有半米距离时,那“小树枝”的主人就已经被看不清的拳头给打飞到回天台的入口。

而那个矮胖的男孩,在每节课空里都,不厌其烦地拖着他那臃肿的身体,从一楼爬到七楼,气喘吁吁地看着他心中的那个大哥,是不是还在那不分春夏秋冬地遥望着什么。

扑腾扑腾的脚步声从隔壁的楼梯间传来,伴随着刻薄的声音:“又是这个肥猪,每天下课都往嬴熄那边跑,明明是头猪,结果和条狗一样。”

而这紧随着下课铃响起的声音,也吸引了田以薇的注意,她托住腮帮,侧耳倾听着。虽然她看不见,但听力却意外地敏感。

她几乎是贪婪地汲取着周围的声音,把那一个个因为摄入香烟而几乎要趋同的沙哑音色精准地分门别类。

意想不到的是,仅用了一个白天,她就把这所学校的情况了解了个大概。

她早就知道这所学校是怎样的垃圾、肮脏,但凭着她从京城里的人生经历来看,学校的劣质程度还是远远地超出了她的预料。

学校明面上的老大,三年级的郭围,他终日领着一群狗腿子,满楼道地乱窜,任由他的狗头军师伍家庆编造出新的保护费项目。

胆小懦弱,又贪财享乐的学校领导,已经不算什么新鲜文章了。

唯一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只存在于流言中的嬴熄。

那个据说是学校真正老大,从来不上课,只会坐在顶楼等待挑战者的顶级问题少年。

有些可笑啊?想象着嬴熄的坐在屋顶上,风吹日晒的痴傻模样,田以薇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他以为自己在拍东瀛动漫吗?校园制霸?她甚至已经能用那副看不见东西的眼睛看到嬴熄顶着一张丑脸和魔鬼肌肉人的身材,自以为帅到威慑天下地坐在破沙发上的可悲样子了。

就在她这样嘲笑的时候,最后一场下课铃声响了起来。

明明太阳还没下山,怎么就成了最后一节课了?

田以薇瞥向窗外,只有橙色和黑色。

橙到发红的天空,和黑色城市的剪影。

而那熟柿样的太阳,已经沉没了一半。不再刺眼的日光透过不知是哪座大楼的缝隙,射向了田以薇的面庞,将她白皙的皮肤也染成了桃花心木色。虽然她看不到,但那暖洋洋的光线,大概也不会很刺眼吧?

轰隆隆的脚步声也随之想起,怪不得呢,这样的垃圾学校里,怎么可能有学生甘心留下了上晚自习呢?

照耀在脸上的暖意一阵有一阵无,大概是经过她身旁的路人,把太阳遮挡住了吧?

阳光很暖,让她舍不得离开。当然,有人陪她留到最后,是她的班主任。

那个看起来五十出头,干瘦地像放羊人的秃顶老师,正手足无措地站在讲台上。隔着厚重到发白的近视镜,也能感受到他的焦急。

他在急什么呢?

“老师,你有什么事吗?”

田以薇感受到了这让人刺挠的目光,便率先打破了僵局。

而那老教师,显然也被图她的突然发难给威住了,豆大的汗水顺着他鬓角上仅存的几缕白发滚落,滴在写满了污言秽语的讲台上。汗滴的声音很大,看样子学校里已经走没人了。

“呃,田以薇同学?”

“是的。”

田以薇脸上,只有无趣的轻松。

“你...学习那么好,为什么要来我们这?上学...”显然,最后这两个字,让他不自信了。

“因为离着奶奶家近,我方便照顾她,仅此而已。”

“可是...”

“不要再说了,老师。只要在这上一年,我就可以解脱了,这里只不过是让我参与高考的跳板而已。”

“嗯...那,如果有同学找你麻烦,别忘了来找老师帮忙。”

“那么,老师是要保护我吗?”

......

不知道她跟那个唯唯诺诺的老人说了什么,总之。他先抱着脱皮的公文包离开了教师。

而田以薇,却在紧随其后地出门之后,选择了朝着反方向前进。

她的目的地,是顶楼。

是嬴熄。

她轻车熟路地朝着楼梯走去,一点也不像是盲人。

直到那扇被殴打到变形的门挡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注意到,顶楼到了。

吱!

她试着推门,却没想到,那扇被一拳打到向内凹陷的铁门,已经因为形变而格外难开。她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没能将其撼动一丝。

“唔嗯。”

田以薇略带愠色地后退了一步,随即一脚踢出!

吱嘎!

门突然开了。

但她的脚,还悬在空中。

砰!

有什么比门还硬的东西!

“呃!混蛋!”

她那娇生惯养的脚被这坨“铁疙瘩”弹开,整个人也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朝着身后的楼梯倒去,可是,一把铁钳却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将她的手腕夹住。

那不是铁钳,而是一支结实的手。

那坨铁疙瘩,也不是什么堵在门口的障碍物,而是嬴熄。

“天台上是禁止入内的,你知道吗!”

一个尚未开嗓的稚嫩声音呵斥道,但那并不是面前的男人发出的,而是来自于他身后不远处。

“是新的挑战者吗?嬴熄哥!”

毛窦猛地跳出,他就是嬴熄身边那个矮胖的跟屁虫。

“不是,是个女人。”

“女人?这不就是那个转校生吗!你也要学动画片里那样?转学之后立刻挑战旧老大?”

“放手!”

听够了这两人的对话,田以薇愤怒地咬紧了嘴唇,她想甩开对方的手,可那几乎要比她脸大的巴掌,怎么比老虎钳还紧呢?

于是,她只能选择猛踢嬴熄的小腿两脚。

但那双锃亮的小皮鞋,没有对嬴熄的胫骨造成一点伤害,那里明明是能让人疼到跪下的地方。

在反应了几秒后,嬴熄才迟钝地松开了手。

“你来找大哥干什么?真的是要向他挑战吗!”

毛窦还在喋喋不休,但这只会让田以薇头上的青筋多冒出一节来。

“你就是嬴熄?感觉还算结实。”

嬴熄没有回答,只是任凭这个表现起来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像在狗市里相狗一样对着自己的身体指指点点。

“好,我决定雇佣你保护我,为期一年,至于费用嘛...先预支三成。”

“我拒绝。”

没等田以薇说出价格来,嬴熄就提出了反对。

“我没在你身上看到一点尊重,你走吧,不要跟过来,我连女人也打。”

他像早晨那次一样,头也不会地走了。

“等一下!我可以给你十万!你就是一个学生。这些钱对你来说肯定很重要吧?喂!”

她并不知道嬴熄走了多远,也不清楚对方是否还能听见自己的报价。

“二十万,我只有这些钱了!”

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稀薄的余晖还能仁慈包容地洒在她脸上,只不过,随着太阳沉湎于地平线的拥抱,那仅剩的一丝温暖,也从她的额头上,不断地下降,只是几秒,就已经落到了她的笔尖上。

太阳就要落山了,那股并不刺眼的温暖也将不再。

一股山区的凉风吹来,这是夜晚的第一支信号。冰冷又黑暗的夜,就要降临了。

“求求你了......我怕黑......”

“仅限一天。”

嬴熄没有走远,看着田以薇那泛红的鼻尖,他有些尴尬地掏出一张随意揉捏的纸巾,不知轻重地往她脸上擦了擦。

虽然他不清楚力道,把田以薇脸上蹭地火辣辣的,但她却重新感受到了那股温暖,至少,会让这黑夜不再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