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之前,率先撞破我大脑的,是强烈的乙醇味,和它也遮不住的腐臭味。
我撑开几乎要粘在一起的眼皮,眩晕感仍未消退,但好歹,眼睛已经可以对焦了。
漆黑的“房间”里,满是污垢和湿滑的苔藓,鞋子被收走了,无论站在哪儿,都是一股恶心的粘稠触觉,像是踩在了沾满鼻涕的草席上。
只有那时不时掺杂进来的摇晃感,在告诉我,这里是已经远离陆地了。
低下头,只有一件破旧黏腻的囚服,那上面还染着不知道是多少人的血迹,有些已经发黑,也有的尚且泛红。我的衣服和物品全都不见了。
地面上有水迹,看着有些泛黄,不知道是渗进来的水,还是上一个被困于此的可怜人,在临死之际止不住的人体泄洪。
呃,头好痛,我是谁来着?
透过那斑斓的倒影,我看清了,我还是苏茶柒。
“萌青!你在附近吗?”
苏茶柒扑在厚重的铁门上,那扇门或许本来没有那么厚,但陈年的铁锈已经不知道让他膨胀了多少。
“萌青!”
他拍打着铁门,不断制造地噪音。
“别吵了!(高棉语)”
一股强烈的电流突然扎进了苏茶柒手心,要不是那层锈迹,这一下估计会把他再次电晕吧。
透过不足两指高的窗缝,苏茶柒看到了同样昏暗的过道。
就在他眯起双眼,试图聚焦更多细节的时候,一双血红的眼睛瞬间出现在了缝隙对面,将苏茶柒吓到差点也在地上制造一汪黄色水面。
“不要乱看。(高棉语)”
还有高棉人吗?也不奇怪,对于“狗市”来说,廉价又残忍的东南亚人,绝对是最好的监管人员选项。
“这里是什么地方?我要出去!(高棉语)”
苏茶柒说出了颇为流利的高棉语,居然让对面的守卫也有些吃惊。
“什么?你不是华夏人吗。(高棉语)”
“我是高棉来的留学生,我想回家。(高棉语)”
苏茶柒用极为可怜的语气,恳求着对方,而那个看似铁石心肠的“狱卒”,在面对自己同胞的时候,多少也会有一丝丝感情的。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我只是一个雇员,我家里也有要养的亲人,但是我可以告诉你,你的结局不会很惨......队长们说你是宠物狗,以后怎么着也能活下去,而肉狗就不一样。(高棉语)”
“什么是宠物狗啊?肉狗又是什么?(高棉语)”
“别问太多,被发现和你说话的话,我也会被当成肉狗卖掉的。(高棉语)”
说完,那人的脚步声就渐渐走远了。
“呼,本以为会一门外语,可以有很大的帮助的,没想到啥也没问出来。”
苏茶柒像坐下,却突然想起来地上那瘆人的生物“地毯”,还是决定不随便行动了。
不过,如果真和李文烁说得一样,他们两个是宠物狗的话,至少就不用担心这几天的生存问题了,只不过,刘萌青的情况怎么样了?
在不知道多远的地方,还是一样昏暗的监狱,刘萌青也才清醒过来。她一开始也惊愕于这简直比公共旱厕还要肮脏作呕的环境,但她很快就稳定了下来。
虽然肮脏,但比男性监狱好很多,虽然也有不少干涸的排泄物,但至少没有培育出高产的苔藓。
如果苏茶柒知道了这些苔藓的养分来源是前人的排泄物的话,他估计会更加没地方下脚吧。
刘萌青找了一块还算干燥的地方,一屁股坐了下去。
“接下来,就等着他来救我就行了。”
她自言自语道,清亮的声音却引起了门外的一阵骚动。
“喂,你听见了吗?有女人说话。(缅甸语)”
“我也听见了,好像就是这间,我记着是晚上抓来的,一个华夏女人,好像才十八岁。(缅甸语)”
“真的吗?好看吗?(缅甸语)”
“很漂亮,不然能当宠物狗卖吗。(缅甸语)”
“x的,我们兄弟在这天天守着那么多美女,却一个也搞不了。(缅甸语)”
“别找死了,要是敢有这种想法,就会被当成肉狗卖掉。(缅甸语)”
“该死,我也想挣钱买宠物狗。(缅甸语)”
突然,他灵机一动,直勾勾地走到了牢笼门前,用极其蹩脚的汉语问道:“你是昨天的华夏女孩吗?”
“可以,把你的,内裤给我吗?从窗户里,那个应该没被没收吗。”
牢房内外基本上差不多暗,所以,使劲把脸贴在窗缝上的男人,怎么看也没找到刘萌青的踪影。
突然!
“嗷嗷哦啊啊啊!!!”
他像是被毒蛇咬到一样捂着眼到底,不停地挣扎抽搐着。
“该死的华夏女人!居然敢用手指戳我的眼睛!该死的母狗!(缅甸语)”
刘萌青没有理会那本来就听不懂的谩骂声,继续缩在了铁门之后,无聊地靠在铁门上。
与此同时,刘萌青家,明明是大清早,却已空无一人了。
而那家里的老两口,现在正在四处奔走着,只为了找到一整晚没回家的刘萌青。
“不行啊,我们这没法立案,您女儿才失踪了不到12小时,更别说只有48小时之后才能立案的。”
“我女儿她不可能不回家的!她是好学生,她一定是出现危险了!要是等48小时的话,她肯定会有危险的。”
“哎呀,您这样我们也很为难的太太,您女儿是多大年纪了?”
“她才十八,就是东岳北四中的学生。”
“等等,您说她是北四中的学生吗?最近这个学校失踪的人太多了,情况特殊,我们会立刻立案的,还请您稍作等候。”
就在刘萌青母亲在报案的同时,刘萌青的父亲也来到了学校,找到了她的老师。、
“刘萌青吗?她最近有些状况,我看着是谈恋爱了,都高三这个节骨眼了,怎么能干这种事情呢?你们做家长的就不能关心一下吗?”
明明是这种紧要关头,这个薄唇细眉的女班主任居然还在这批评起了刘萌青。
“我们萌青那哪是谈恋爱!她明明是在......”他想说刘萌青是在为国家做贡献,却又考虑到了这个计划的保密性,还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她啊,肯定是去找男生去了,等我找学生问问她是在和谁早恋,我把他家长叫来一块训话,到时候再把他调到别的校区去,毕竟刘萌青是我们全校第一,不能被男生带坏。”
刘萌青的父亲刘子莨顿感一阵无奈与失落,就在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刘苌青也追到了学校。
“爸,你果然也在这,走吧,我有发现。”
“苌青,一定要把你妹妹找回了啊......爸爸以后再也不对她这么严格了。”
那是刘苌青第一次从这个男人脸上看到如此失落的表情,他的鬓角,甚至在两人分别的短短一小时里,就花白了许多。
刘苌青开着家里的老款汽车,很快就回到了家门口。显然,有人比他们要早。
母亲在门前无助地坐着,而她身边远远地站着三个根本不会安慰人的“蠢货”。
“妈,你快起来吧,我找到萌青的线索了。”
刘苌青先去扶起了满脸愁容的母亲,才抬头对着狐归言他们说道:“你们也来了吗?”
“当然得来,苏会长跟着你妹妹一起失踪了,我还没问你呢。”
狐归言略微发难,却被嬴以威拦了下来。
“你说的线索是什么?”
倒是一直保持沉默的爱新觉罗佩提起了重要的问题。
“嗯,你们先随我来吧,关于苏队长的事情,我也很抱歉。”
哪怕是与自己无关,他还是把脏水引到了自己身上,刘苌青向来就是那个,微笑地挨巴掌,替别人承受一切的懦弱、却温柔的男人。
刘苌青带着众人径直走进刘萌青的房间,她平时无论如何都要锁紧的房门,却破天荒的没有落锁。
刘苌青有些不好意思地推门进去,整洁的房间里有着少女独有的香味,让后进来的几个男生都忍不住清着嗓子缓解尴尬。
他谨慎地从刘萌青书桌上拿起一个套着可洛咪手机壳的旧手机,那还是她刚刚考上高中时候,父母送给她的,当时还是最新款的,现在却早已过时。
“这是萌青的手机?难道她留了什么讯息吗?”
刘子莨又惊又喜,与他那副颇有气节的读书人长相十分不符。而刘母,则是一言不发地收拾着刘萌青随便乱扔的长袜,或许,这就是母亲那不善言辞的爱吧。
“不是这样的,而是...”
说完,他划开了刘萌青的手机,没有密码,而且只有一个软件。
那个醒目的软件就这么摆在屏幕中间,上面赫然写着——“情侣定位plus+”
“这是什么?你不会是在开玩笑吧?别找过去发现是另一个无辜学生,我本来以为你很靠谱的。”
爱新觉罗佩有些无语,本来就不大的房间里挤满了人,他又是这些大个子里面最矮的那个,本来就有些恼火的他看到这样“不负责任”的刘苌青之后更是汗如雨下。
“不是的,你仔细看,这个定位,就在东海往东一百海里外!那一定就是海上狗市的位置!”
此话一出,四座沉寂。
只有刘母率先打破了这种死一样的寂静。
“这么说...我们萌青...被你们说的狗贩子......抓...走了?”
“看起来是这样的。”
又是几秒的沉默过后。
“啊!!你们还我女儿!!”
刘母突然扑了过来,多亏嬴以威反应快,一把将爱新觉罗佩提了起来,要不然肯定会被刘母掐住脖子。而刘苌青和刘子莨也赶忙抱住刘母,让狐归言他们先离开一会。
直到他们离开房间,刘母才渐渐恢复了稳定。
她疲惫地跪在地上,一脸呆相。
“对不起,我失态了。”
“没事,你放心,我会把萌青救回来的,爸,你照顾好妈。”
说完,刘苌青脱下了那套一成不变的运动服,一字一句地问道:“爸,我的琴在哪。”
坐在屋外的三人还在激烈地讨论着。
“我们该怎么办?这下好了,本来只要担心一个线人,现在要兼顾三个要命家伙了!”
“我相信苏茶柒会保护好自己,所以我要直接去。”
“不行,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何,但肯定有能力者佣兵,要做好与乙级对抗的准备。”
“我们三个人还不够吗?”
“不,是四个。”
刘苌青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那是刘苌青???
只见他脱掉了那一个衣柜里有几十件同款的青蓝色运动服,反而是穿上了一身极为标准的汉服。而他背上的古琴,和腰间的唢呐长笛,才是吸引了三人目光的主要原因。
“你要当吟游诗人?给我们仨加buff?”
“别笑话我了佩,我也是乙级能力者的啊,只不过我的能力,必须得依靠这些乐器才能施展出来。”
“所以,接下来该怎么办?”
“直接进攻。”
一直没有说话的狐归言发言了:“苏会长此行的目的,就是亲自打入敌人内部,亲自救出线人,而我们,只需要相信他就行,在我们进攻之前,他就会完成所有工作。”
他仰起头来,似乎在与苏茶柒隔空对话:“因为,他是苏茶柒。”
......
“今天抓的狗都挺有钱啊,李抓到的那两个,一个戴着好几万的手表,一个戴着最先进的助听器,可惜了,那助听器给她留下了,要是肉狗的话,就给她拆了。”
“还是咱这个工作最好,扒衣服的时候能大饱眼福,搜口袋的时候,能大捞一笔。”
“哪有这么好,你是才来不久,等你去给肉狗扒衣服的时候,你再去‘饱眼福’吧,不是老男人就是丑娘们。”
“而且啊,咱挣的钱也没多少,这个表,哼,拿出去顶多卖个一万,那宠物狗呢,一只拍卖起来,能炒到几百上千万。”
“他x的,有钱人的钱,就是好挣啊。”
“等我捞够了钱之后,也买个便宜点的玩玩。”
这是两个负责搜身和销毁商品狗随身物品的工作人员,他们估计想不到,自己的覆灭,会和那个没有被没收的助听器息息相关吧?
果然,监牢深处,刘萌青捂着耳朵,昨天晚上,她就已经将定位芯片放进了这里面。现在,只需要等待,截至目前,事情的发展都在她的预料之中。